又見面了!小君臉紅耳熱。
黎祖馴摘掉她的耳機,取走她的CD,將性槍合唱團Sex Pistols專輯塞入她手裡。
他笑著說:「聽這個才屌。」
「性槍」在手,像犯罪。小君臉更紅了。「你怎麼在這裡?」
「我這上班,負責西洋音樂區。」
「喔。」
他瞧瞧她拿的CD。「古典樂?拜託∼∼悶死。」
小君望著名稱粗野的Sex Pistols,問:「這好聽嗎?」
「正!」
「喔。那……我買回去聽。」
「送妳,我有員工價。」
「沒關係,我自己買就好了。」
不管她的拒絕,黎祖馴逕自走到櫃檯結帳。
小君追過去,在他背後囉囉嗦嗦地:「真的不用,我自己買就好了,怎麼好意思讓你買,多少錢?」
付錢,結帳。黎祖馴將CD拋向小君。「拿去!」
「啊?」她來不及反應,還直覺退一大步,躲開CD——
啪!CD重摔在地,CD殼裂了。
黎祖馴看著CD,小君也瞪著CD,櫃檯同仁們也一致地看著CD。
「嗯∼∼」黎祖馴抬起頭,瞪小君。
「對不起、對不起……」小君忙蹲下,撿起CD。「我不是故意的,謝謝你送我,謝謝。」
他臉色一沉。「怎麼搞的」
「對不起。」
「學鋼琴的,還這麼笨手笨腳,這樣都接不住?」
「不要就算了,摔在地上是什麼意思?妳知道這樂團多屌嗎?這對我來說是大大不敬,妳侮辱他們……」
「因為你突然扔過來,所以……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得眼眶紅了。
「不是故意就算了嗎?」上前一步,他凶狠道:「喝咖啡!」
「嗄?」
「我要喝咖啡。」
「欸?」
「陪我去。」
「啊?」小君莫名不解。
一旁同事哈哈大笑,他們取笑黎祖馴:「這樣也可以把妹喔?」又取笑小君:「喂?妳看不出來他在開玩笑嗎?他沒生氣啦!」
是嗎?小君驚恐,望著他。
他笑了。「真好騙,這也可以被嚇到,又不是小學生,這麼膽小?」
又是開玩笑的小君喘好大口氣,駝背,垂肩,一副虛脫樣,還很天才地吐了好長一口氣,小小聲地說:「我怕死了……」
這蠢傻的樣子,逗得大家笑。
「走,喝咖啡。」黎祖馴拉了她就走。
「可是……你不是在上班?」
黎祖馴朝夥伴說:「喂,店長要是問,說我拉肚子∼∼」
「又拉肚子?上次也說拉肚子。」同事們一陣又吹口哨又是虧的。
拉肚子?有這樣蹺班的嗎?小君糊里糊塗被他拉著跑,他的手好大好有力,她心跳怦怦。
真的要跟他去喝咖啡?
不行,老師告誡過要跟他保持距離,她該拒絕卻沒開口,她該摔開他手,定腳不走,可不由自主地想追隨,一顆心緊張又興奮。
第二章
小君很少獨自在外邊餐廳用餐,通常都是母親帶她去。
媽媽最愛的餐廳是有著古董瓷器,精緻得像在皇宮的古典玫瑰園。那裡鋪著厚厚的地毯,人們衣著優雅,絕不大聲喧嘩。服務生穿白衣長裙,頭髮規矩地紮在腦後,服侍客人,臉上都有謙卑壓抑的表情,低調到過分小心的舉措,像來客是尊貴的皇室成員。餐廳裡播放著優美的輕音樂,裡邊不賣咖啡,只有各式價值不菲的茶類飲料,禁止吸煙,隔音設備好,人們就像在個精緻璀璨的玻璃罩裡邊用餐。
黎祖馴帶她去的餐廳,和古典玫瑰固有著天壞之別,唱片行附近的雙聖餐廳,服務員講話大聲大氣,臉上帶著熱情的笑,領他們入座。
點過餐後,小君大大眼睛怯怯地東張西望,她打量著這家美式餐廳——
天花板垂下的梯形吊燈,繽紛的彩色燈罩。窗上的暗玻璃將刺目的夏日陽光阻擋在外,這裡於是有著夜晚的氛圍。旋轉的風扇按著四盞荷葉形的燈,吐露著黃色光芒,木地板,一走過便嘎吱作響。平價簡單的彩色桌巾,觸感冰涼光滑,穿在方形大木桌上。人們大聲交談,有人放肆吸煙,那邊一群年輕男女高聲嘩笑,彼此嬉鬧地推來推去,像是剛剛分享了什麼愉快的糗事。綠色沙發椅柔軟地承接了小君的身軀,像溫暖的懷抱,托住身子,體貼舒適。
黎祖馴點了高熱量的漢堡和炸薯條,還有兩塊起司蛋糕,一杯咖啡。
「想喝什麼?咖啡?」
「嗯。」她都喝茶,但此刻,想跟他喝一樣的。
稍後,服務生很快送上餐點。
更稍後,小君吃著蛋糕,表情卻很驚嚇。因為黎祖馴手拿Sex Pistols CD,正跟她解釋專輯名稱「Never mind the bollocks, here\\\'s the Sex Pistols」——
「Bollocks 是男性睪丸,可以解釋成口語的『馬的』∼∼」
「睪丸」這兩個字,讓小君差點噎到。
黎祖馴說:
「1976年英國發行這張專輯時很轟動,許多衛道人士氣壞了,很多人投訴專輯名稱不雅,竟然使用髒字『睪丸』,於是告上法庭,被告人也就是當時經紀人,妳知道他怎麼樣嗎?這傢伙真屌,他竟然找了語言權威博士來……妳有在聽嗎?」
小君一臉恍惚,實在是被他粗魯的話嚇呆了。
「有……我有聽……」聽他說話,心臟要夠強啊!
「在法庭上,法官問語言博士『這是睪丸的意思嗎』,語書博士說『Bollocks這個字在18世紀時候,意思是指神職人員』。法官又問『所以說專輯名稱可以解釋為——別理這群神職人員』,語一言博士說『基本上是可行的』,法官說『好!那本庭宣佈被告無罪』,哈哈哈哈哈……很屌吧?」
小君滿臉通紅,不知怎麼接話。睪丸都出現了,還有什麼是這男人不敢說的?他講話方式,她無法招架,也很難搭話。她沒遇過像他這樣的人,對小君來說,他講的話就像外星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