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黎祖馴請假,帶她去監理所考駕照。
筆試沒問題。路考的時候,小君緊張得臉色發青。她排在隊伍後邊,場外,一群男孩也在替女友加油。輪到小君了,她騎進考場,緩緩地順著車道前進,她太緊張了,轉彎時,壓到線,警鈴刺耳地響了一聲,扣分。
小君慌了,這時聽見外邊,黎祖馴比她還慌,竟然不顧監考官在,大聲吼:
「穩住!小君,慢慢來,才扣幾分而已沒關係,慢慢來∼∼對,就這樣,慢慢騎喔∼∼」
監考官瞪他,現場所有的人全瞪他,黎祖馴還無所謂地,堅持要高聲指導女友。
好大聲哪!小君尷尬,臉爆紅,但好似吃了定心丸,在黎祖馴的呼嚷聲中,她鎮定下來繼續往前騎,順利騎完車道,順利拿到駕照,小君衝出考場,抱住黎祖馴,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她興奮得又跳又叫。
黎祖馴哈哈笑,將她抱進懷裡。看她笑成這樣,他心裡也好滿足。這是她獨立的第一步,也許事情沒想像中困難,也許她不升學不留學,對她來說也不是壞事,有她這麼高興,他漸漸覺得他們的愛情是行得通的,誰說做人一定要有錢有名、出人頭地?簡單的幸福也許更難尋覓。
他們在芸芸人海裡找到彼此,有著強烈歸屬感,這難得的緣分,難道不值得竭力去爭取嗎?也許小君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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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悠遊卡。」美美展示手中薄薄的一片卡片。「有了這個妳在台北市到哪都很方便,沒了這個妳在台北會寸步難行,不會搭捷運,在台北就像殘廢,了嗎?」
美美站著三七步,在捷運站,給小君上課。兩人之前的爭執,已經煙消雲散,美美主動提議要帶小君學習搭捷運,這也是她示好的方式,畢竟事後在張天寶的開導下,她也承認自己當時在2503時,是講得太過分了。她這陣子可是竭力地在修補兩人的關係。
「這個好複雜啊……」小君站在地鐵圖示前。
「比如妳要去妳常去的SOGO,就要搭藍線到忠孝復興站,但是如果妳要去南京東路,妳就必須在這裡轉木柵線……」
小君聽得霧煞煞,美美實地操作,她買了一張悠遊卡送給小君。
兩人整個下午在台北晃,小君學會了使用悠遊卡,他們又去逛IKEA家飾店。
「以後我跟他的家要用這種沙發!」在沙發區,小君看中一套沙發,做起美夢。「等過陣子,我也開始賺錢了,我們可以一起打拚,存錢買房子,我會把家裡佈置得很漂亮……」
「房子很貴喔。」又開始講她跟黎祖馴了,每次聽到這個,美美的心情都很矛盾。
「那我們可以用租的啊,租一間小小的也沒關係,只要能在一起,我現在很會煮飯,晚上煮飯等他回家吃,然後過陣子結婚,生小孩,哇∼∼好幸福∼∼」
越講越遠了,美美苦笑。「聽起來很美,到時候我不知道被冷落在哪裡。」
「什麼啊?!」小君笑瞇瞇,挽著她的手。「最好妳也出來住,住隔壁啊,這樣白天他去上班,妳可以來找我啊。」
「我錢太多啊?住家裡就好了,還搬出去住。我家還有貸款欸,我要幫忙繳。」
「那等我跟黎祖馴賺大錢,我們分租一間房間給妳,我幫妳佈置房間,妳喜歡什麼樣的床?」她們來到寢具區,小君跳到一張床上,試著彈簧。「這種的怎麼樣?」
「哼哼哼,到時候你們兩個濃情密意,才不會想到我咧∼∼」現在就有這種跡象了。
小君拉她,一起躺下。「妳跟他都是我最重視的人,沒有妳我會很寂寞,沒有他我會很空虛,真的,我不能沒有妳啊,美美。」
講得跟真的一樣咧,但是聽起來還是亂感動的。「那我跟那傢伙,誰在妳心中最重要?」
「不一樣,怎麼比嘛。」
「哼!他比較重要吧,為了他妳都離家出走了,已經快兩個月了欸……」
小君難過道:「我媽不知道怎樣了?我真不孝。」
「她好得很!這點我們不得不佩服妳媽,我看她還是照樣每天打扮得高貴漂亮,一下去聽音樂會,一下請朋友來家裡聚會,奇怪了,她好像完全不擔心妳,沒事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她很愛面子吧?」
那就是她的母親,小君感歎,永遠不示弱的母親,即使當初父親外遇,她堅持離婚時,除了刻薄地怒罵父親,從未為他掉過一滴淚,沒有開口求過他半句。總是這樣,週遭的人總像是在高攀母親。
黎祖馴和江小君宛如夫妻那樣實踐著同居生活,旅館房間沒洗衣設備,黎祖馴會把小君的衣物帶回家洗。白天他們各自忙,晚上膩在一起,泰半一起行動。漸漸地,黎祖馴和朋友疏於聯絡,她不知道黎祖馴是怎麼想的,但他從未埋怨過半句。
江小君展開新生活,為了愛,她爭取到自由。而黎祖馴呢?同樣為了這份愛,他甘於受縛,他不再那麼那麼自由了。他們的感情如膠似漆,他們都很有默契,不討論小君的母親,也不碰觸留學的話題,彷彿小君的鋼琴生涯就這麼乾脆地完結了。
小君很快樂,但這快樂其實是蒙上陰影的。
因為是任性地和母親不告而別,即使她擁抱了愛情,內心裡卻摒除不了罪惡感,越是在和祖馴互動親密而感到幸福的時刻,這隱約的罪惡感就會像只尖牙的蟲,不時在心裡扎上一下。
第二章
當祖馴、天寶、美美大家聚在一起聊天說笑,一起出遊,或是窩在2503玩牌,天南地北胡扯,那歡樂時刻,小君總會忽然地想念起遠在那高級大廈,在有著昂貴裝潢,很氣派但很冷清的大客廳,她會想像母親在做什麼,想像她隻身坐在沙發,翻閱雜誌,她高貴優雅的側影,在燈下總是顯得特別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