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埋怨:「我現在才知道熊寶寶花樣真多,有棉花味道,蜜桃味道,什麼清晨花香的好像也有……」
「奇怪了,以前劉姨怎麼都沒想到要用柔軟精,你為什麼知道要用?」
「男生哪需要柔軟精,我是看妳皮膚這麼好,不用柔軟精的話,怕洗出來的衣服妳穿了不舒服才買的,用心良苦哪!」
小君的心,軟綿綿,熱呼呼。
原來每天每天她都穿著有熊寶寶香氣的衣服,原來每天每天肌膚那麼舒服都因為熊寶寶柔軟精。熊寶寶柔軟精忽然顯得非常珍貴、超級偉大!
因為這是愛、這是愛哪!
愛的證據,就印證在這細微渺小、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地方。
熊寶寶柔軟精就是他愛她的表現,以後每一天,穿上乾淨的衣裳,她都習慣地會嗅聞一下那甜蜜的氣味,那時候就忘了生活裡種種不稱意處,因為被他的愛情包圍住,再瞎的處境她都能安慰自己沒關係,只要還有他的愛,她都能甘之如飴,化險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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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證明她不是誰的包袱,證明她可以獨立,小君硬是在麥當勞撐過了三個月。要記的事情那麼多,要做的事那麼雜,剛上班幾天,她幾乎累得癱瘓,想罷手不幹,尤其當做錯事,被同事或店長訓斥時,那種尷尬,會教臉皮薄的江小君很受傷。
後來小君發現誰沒被罵個一,兩句,漸漸那些凶巴巴的話,她跟其他人一樣,不放在心上。她也學其他同事,做錯事說對不起,挨罵以後,立刻將那壞情緒拋棄,又生龍活虎繼續上工,這就是每個人生存的妙法嗎?她沒時間傷心,臉皮越來越厚,心越來越堅強,雙手越來越有力量,
母親無情的奚落,斷了小君的後路,她咬牙苦撐,日子竟也順利地過下去,開頭以為她熬不下去的,美美一有空,就會來探望小君。老實說,作夢也想不到,江小君可以在麥當勞工作那麼久。
今天,美美來麥當勞找小君。
「三個月了,拿來。」小君朝美美攤開手。
「了不起,了不起。」美美掏出兩千塊遞給她。「拿去買藥。」
「厚,妳講話真毒欸。」小君笑嘻嘻地搶走大鈔,在她宣佈要去麥當勞上班時,美美就潑了好幾盆冷水--
「我們來賭,妳要是做滿三個月,我輸妳兩千,做不滿妳給我兩千。」
三個月過去,愛情真偉大,小君在油膩膩的炸雞堆,囉囉嗉嗦的傲客間,倖存了三個月,歷劫歸來,嗚呼哀哉,大難不亡,必有獎賞。她手拿兩千,意氣風發,讀贊謔,她江小君而今是勞工的朋友,跟大家做伙打拚,有愛最美,逢賭必贏,美美心甘情願輸掉兩千。
「我服了妳。」美美朝她豎起大拇指。三個月前這女孩還一天到晚參與音樂演奏,在各個活動中心啦大會禮堂啦公家聚會啦,上台彈奏鋼琴,現在竟然在速食店工作?「妳媽要是看見了,不知道會怎麼想?」
小君臉色微變。「我不在乎了,我現在很幸福。祖馴對我很好,很疼我,我很快樂。每天都能看到他,好開心咧∼∼」
小君說謊,其實偶爾也懷念參加演奏會,演奏結束,聽眾熱烈鼓掌。她很久沒彈琴,這才開始想念起鋼琴。每天彈奏不覺得有趣,現在天天沒得彈,就開始懷念,她隱忍著跟隨懷念湧上來的陣陣失落感,然而,一看見心愛的黎祖馴,那陣陣失落感又立刻消散,輕如細塵。
「看樣子你們滿好的。」
「嗯。妳知道嗎?他之前不小心打破我送他的杯子,竟然因為怕我生氣,跑去買三秒膠,一片片黏回來,說要當筆筒用。那時我才知道,他其實也會怕我,妳說他是不是很可愛?很可愛對不對?」
「是,黎祖馴最可愛,好不好?」唉,好朋友免不了分享這種事,但是她心酸哪。真羨慕小君,有愛情滋潤後,她臉色粉紅,越來越漂亮了。
「最感動的就是……」小君低頭,摸鼻,害羞地笑。「離家出走那次,他確定我不會出國留學了,終於放心,高興得哭了,原來男人也會哭欸。」說完,小君摀著胸口,閉著眼,好陶醉。仍想像著那一夜黎祖馴的淚。
「幹麼?他哭了妳這麼得意?嗄?」
小君笑了。「也不能這樣說啦,可是他為了我眼睛紅紅的,我看了好心疼又很感動,我看到他眼睛裡有淚,真的眼淚喔,我一看到那個眼淚我就受不了……」小君瞇起眼,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那時我才知道,他真的很愛很愛我。」
「嘻∼∼肉麻。」美美故意佯裝打個冷顫,用玩笑的態度掩飾傷心。
和美美道別後,小君打電話給黎祖馴。「你快下班了呴?」
「是啊。」
「我去接你、我去接你!」
他揶揄:「我這麼好命啊。」
她又高興地嚷:「我請你吃飯,隨便你想吃什麼。」
「幹麼?這麼高興?」
「美美給我錢啊!」
他想了想,記起來了。「對喔,妳做滿三個月了,好了不起啊!」
「等我喔,我過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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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江小君,這裡更冷清了。
劉姨在料理晚餐前,照例又去請示女主人江天云:「要不要準備小姐的?」
江天雲背對客廳,坐在陽台躺椅上,望著漸漸暗下的天色,她有氣無力地說:
「沒關係,就準備吧,萬一她回來才有東西吃。」
江天雲覺得那鋪天蓋地暗下來的天色,好像要將她也吞噬了。
女兒剛離家那陣子,她到處參加朋友的派對,出席音樂聚會,週末都有約會,連續瘋好幾個禮拜。每晚都精心打扮,光鮮亮麗地出門,享受朋友們欣羨的眼光。
可是每當凌晨回家,開門,空曠,靜悄悄的房子,像張嘴無牙的怪獸,等著吃她。一開始跟女兒嘔氣,女兒打電話來,她冷冷嘲諷,女兒傷心哽咽了,她竟有勝利感,好像印證自己存在的價值,沾沾自喜著能讓女兒難過,表示女兒還在乎她。她跟黎祖馴較勁,要女兒選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