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地面,她才開始有了真實感,原來剛才一切全不是在作夢,馬翔均真的佔有了她,也佔有了她生命裡很重要的一個位置。
如果真的要在一起長久一點,或許她應該試著把心裡的所有痛苦告訴他,包括她有個糟糕的父親,和過去悲傷的戀情,讓馬翔均明白她為什麼遲遲無法坦然接受他。能讓一個人分享全部的快樂悲傷,是一種幸福,代表你從此不再是孤獨一個人。
她對馬翔均毫無所求,他已經對她很好很好了。愛一個人就是要讓他快樂,她愛他,所以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如果有天她成了他的困擾,她會自己選擇離開,這一點,她心裡很清楚,可是怎麼她感到體內有源源不絕的勇氣,讓她開始覺得未來不一定那麼坎坷?
一路想著馬翔均,她好心情地拽著包包和他送的藍色紙袋上樓。等一下煮個東西給爸爸吃吧,不知道他肚子餓不餓。
景致按電鈴,沒人應門,她推推門,門沒鎖,裡頭人去樓空,鑰匙扔在床上。爸爸呢?床沒有被睡過的痕跡,她開始有些擔心。
但沒爸爸的電話,她也不知該怎麼辦。煮了個蛋花湯,她送去給母親,並沒提起爸爸的事,因為怕媽媽病又發作。
她心裡不停地想,爸爸拿了兩萬塊,會跑到哪去?
*** *** ***
景致擔心的沒錯,宋天生果然拿去賭了。
今天他運氣好到爆,大家跟著他押,押什麼就中什麼,莊家臉綠掉,他荷包飽飽,才帶兩萬進來,他至少贏了五倍,口袋都裝滿了,還得跟賭場借塑膠袋來裝,他在賭場裡哈哈大笑,多麼意氣風發,走了太久的霉運,幸運之神終於願意眷顧他了。
賭場裡燈光暗淡、煙霧瀰漫,大家心思全都懸在那三顆小小的骰子上,一翻兩瞪眼,不是天堂就是地獄。
「六點!六點!」宋天生押大把,他咆哮,眼珠都快爆出來。旁邊的人跟著狂喊,整個屋頂都快掀掉。
豁一聲,莊家開牌,二、三、一,果真是六點,宋天生高興到跳腳,好多人跟著賺,嚷著要握賭神的手,他大賺一筆,差點腦充血,整個人飛上了天,六點,真的是六點,他不是賭神是什麼?!他發了他發了!哈哈哈!
猛地,有人扣住他的手。
「幹麼啦!」不用握那麼緊吧?抬頭一看,他腳底發麻,手用力一甩,把錢隨便塞進塑膠袋,拔腿就跑。
糟糕,他死定了,被債主逮到,真是樂極生悲,×!
他抱緊裝滿錢的袋子往後門跑,抬頭一看,好多人當肉牆在後面堵他。
宋天生冒出一身冷汗,他發誓過不再賭博,毀誓的話不得好死,這下他真的完了!
*** *** ***
傍晚,室內陰冷,景致蜷縮在厚厚的被子裡,睜著眼睛看窗外,她被惡夢驚醒,全身發冷顫抖,彷彿又回到痛苦的過去。
陽光漸漸隱沒,白天與黑夜交接的這個時候,特別讓人感到絕望。
縮在被窩裡,她想到從前說要娶她的那個男人,她想不起他的長相輪廓,奇怪的是,卻還記得他那決絕的表情。
他說過這輩子非她不娶,他說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離開……後來呢?對他,景致早就沒有想念,也沒有恨了。
一瞬間馬翔均的笑臉在她的腦海浮現,所有的痛苦如雲霧悄然散去,她又重新擁有生存的力氣。
離上班時間還有兩個鐘頭,她起身開燈,為自己泡了一杯熱牛奶。
杯身溫暖著她的掌心,她忽地好想念馬翔均,那個總是不吝嗇給她所有的男人。這三年來要是沒有他,她仍然縮在暗處,自己療傷,與自己對話,他是她的明燈,每每都能照耀她生命中最陰暗的地方。
她想起馬翔均送的禮物。那個深藍色的紙袋裡,會是怎樣的心意?
打開紙袋,拆開包裝紙,裡頭放著一個火紅色的正方形物體,規規矩矩,稜角切割工整,是蠟燭。她拿了打火機點燃燭芯,室內開始瀰漫高貴的香氛。
為什麼要送她這個東西呢?她無法明白他的用意,夜裡,火苗跳動,顯得孤寂而美麗。
拿起手機撥出某個熟悉的號碼,聽著接通後的嘟嘟聲,她感到心情平靜,第一次這麼渴望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景致?」馬翔均接起電話,門氣溫熱。她打給他,令他心窩暖暖,像在熱戀。「怎麼會在這時候打給我?你不是應該在睡覺嗎?」
景致沉默了一下,總是很習慣壓抑的她,說不出動人的話,她只是貪婪地聽著馬翔均的嗓音,猜測他此時正在做什麼。
「我睡不著,作了惡夢。」明明很想他,卻怎樣都說不出口,好糟,她真討厭這麼不坦白的自己。
「別伯,只要把夢說出來,就不會成真了。」他輕笑,聲音充滿溺愛。「要不,我陪你睡,作了惡夢,我就把你叫醒。」
「那你不就不用睡了嗎?」景致笑了,拿著手機,她笑得燦爛。馬翔均用兩句話就輕易粉碎了她的夢境和過去。
「你睡覺的模樣一定很可愛,看著看著,我會捨不得睡,正好。」他低低地說著,柔情似水。
他的話幾乎要教她歎息了,這個男人究竟要帶她到哪裡去?是毀滅還是重生?
她懷疑自己仍然睡著,只是惡夢已過,她正進行另一個美好的夢。
「我想要一個東西。」她幽幽地說。
「是什麼?」馬翔均急問。景致第一次跟他討東西,他怎能不慎重,怎能不認真。
「哆拉A夢。」
馬翔均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是漫畫還是玩偶?」景致會喜歡這麼可愛的東西,真是不可思議,跟她酷酷的模樣一點也不搭。
「是機器貓哆拉A夢。」她很正經地說:「會走動會說話,還有百寶袋的那只哆拉A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