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有一股腐爛氣息,小山連忙打開窗戶透氣。
雜物凌亂,彷彿已有好幾天沒收拾過。
小山推開臥室門,看到哀綠綺思躺在床上,一臉病容的她伸出手來。
小山大驚,「你有病!」
她連說話力氣也無,只會嗚咽。
小山把手擱在她額角,只覺火燙。
小山急問:「為什麼不叫醫生,為什麼不打九一一?」
她輕輕說:「水。」
小山連忙到廚房找到杯子盛水,緩緩餵她喝下。
糟糕,偏偏老大又去了前線。
她有點力氣了,這樣告訴小山:「他們一見這情形,一定會把約伯帶走交給社會福利署。」
小山急得團團轉。
終於她打電話給金:「請你開車來甘寶家,母親高燒,孩子又餓又髒。」
小山扶起病人,發覺床上有便溺。
哀綠綺思哭泣,「別理我,我知你好心,你走吧。」
幸虧金已經趕到,一推開門,看到環境,立刻明白是什麼事。孔武有力的她一聲不響,用一條大毛巾捲起病人抱起上車。
「小山,抱好約伯。」
約伯一嘴都是鬆餅,以為去遊樂場玩,高興得手舞足蹈。
金把車駛返花瑪家。
小山立刻撥電話叫醫生。
金指揮,「你去替約伯洗澡,快。」
「他母親呢?」
「我會替她清潔。」
世上好人比壞人多。
小山把約伯浸到浴缸中,小小的他玩起水來。
金進來放下小孩替換衣服與一隻黃色橡皮鴨子。她丟下一句話:「這小孩早該會講話了。」
金把病人安置在客房裡。
醫生來了。
看到病人,探熱檢查,注射開藥。家人覺得惶恐流汗的病在醫生眼中稀疏平常。
「輕微食物中毒,故上吐下瀉,多喝水,多休息。」
醫生走了。
金做麥片讓病人喝下去。
這時小約伯洗乾淨吃飽爬上媽媽身側一會睡著。
哀綠綺思不住說:「謝謝,謝謝。」
金不出聲,歎氣下樓。
小山忍不住輕輕責備:「你這樣不會照顧自己,約伯怎麼辦?」
她欲哭無淚,「我一定痛改前非。」
「你要振作,你不自愛,誰敢愛你。」
哀綠綺思一直點頭。
「你是美女,快些好起來,繼續美麗。」
她忽然問:「你是誰?」
「你糊塗了,我是小山,他們的妹妹。」
「你不認識我,為什麼待我那樣好?」
小山一怔,「我對你好,沒有呀。」
這時金在門外說:「小山,讓病人休息,我們還有事要做呢。」
小山說:「你好好睡一覺。」
金說:「我們去幫她收拾家居。」
到了小木屋,小山喃喃說:「這間爛屋應該清拆夷平。」
金挪揄小山:「然後叫爸媽再買一間。」
小山尷尬。
「動手做義工吧。」
金帶來空氣清新劑及乾淨床單被褥,把髒衣物全部打包搬到門口。
金手腳勤快,不辭辛苦,樂意助人,小山由衷佩服,她忽然擁抱她一下。
「這是幹什麼?」
「感謝你呀。」
「咄,又不是幫你。」
小山呵呵笑,「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兩個人一起洗廚房,預備茶水。
「可惜花瑪婆婆不願收留她們母子。」
小山說:「她總得自己站起來。」
「講得好。」
金指著一堆啤酒瓶子歎氣。
「她應該找一份工作,把孩子送到日托幼稚園,好好過日子。」
「小山你年紀小小甚有主意。」
小山指著嘴巴,「我也不過盡會說說,真換了做她,怕也不容易。」
「小山你真有趣精靈,花瑪家三個大男孩愣愣的,比不上你。」
「不,金,華人與韓人都希望家裡有男丁,他們三人站在花瑪家門口。嘩,誰敢欺侮我們。」
金笑出聲來。
他們很快把小屋子收拾整齊。
金心細,帶來狗糧,連他都餵飽,在膠盤注滿肥皂水:「輪到你了。」
洗淨小狗,才發覺他毛色淡黃,十分漂亮。
金喃喃說:「這家孤兒寡婦真可憐。」
兩人回到家,只見婆婆站門口,鐵青面孔,大事不好!
金訕訕站定,一言不發。
「家裡反轉我還不知。」
金與小山都自知理虧。
「是誰擅作主張?」
小山連忙站出來,「是我,不關金的事,都是我不好,事情緊張,沒來及先徵求你同意。」
「是老大鬆開叫你這麼做?」
小山又鼓起勇氣,「全是我一個人的主張,我見她病得厲害,孩子餓壞了,我讓她來休息一天半天,婆婆如果不高興,我馬上叫他們走。」
小山是客人,大不了把她也攆走,他們仍是一家人,不傷和氣。
婆婆歎口氣,坐了下來。
「正如你說:大的病,小的餓,一時叫他們去什麼地方?」
小山知道有轉機,連忙說:「婆婆,謝謝你。」
「你一直是花瑪家客人,關你什麼事。」
小山唯唯諾諾。
「金,你都不用做正經事了,外公說消防員吃得很差,叫你每天做一百隻蘋果餡餅繳上去。」
金朝小山使一個眼色。
小山是大都會居民,多麼機靈活潑,立刻回答:「我立刻去採蘋果,金,你篩麵粉,烤箱夠用嗎,三十分種烤十隻,一百隻該是——」
她走到蘋果樹下搖動樹枝,蘋果紛紛落下,像神話故事情景一般,只需拾起即可。
可是這香格里拉同世上所有其他地方一樣,既有天災又有人禍。
論人際關係,最成功是約伯,睡醒了,他乾脆滿屋走。
花瑪家許久沒有胖胖小腿不住移動,小山與金一整天微微笑。
傍晚老花瑪回來,好不詫異,但是他也不是那種把病人寡婦連幼兒趕出家門的人。
他把做好的餡餅搬上貨車。
小山說:「外公,天色都快黑了。」
「救火員通宵工作,哪有休息。」
他駕著貨車駛出去。
家中廚房也沒閒著,金大量地做起鬆餅來,麵粉攪拌機一直不停操作,屋子漫揚著糕餅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