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接近花瑪酒莊,小山一顆心像是要從胸膛裡跳出來,她握緊雙手,雙眼瞪著前方。
忽然,她看到那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呵,接近山坡一面焦黑一片,可是,近廠房一方卻安然無恙,似黑白太極圖。
住宅平房、廠及機器,像奇跡一般生還。
小山實在忍不住,歡呼聲自喉嚨爆炸出來,嚇了身邊小記者一跳。
「讓我下車,讓我下車。」
她跳下吉普車,不顧一切,渾忘忠告,朝山坡上飛奔。嘴裡一路哇哇叫喊。
廠房裡忽然有人撲出來,朝小山揮手。
是他們三兄弟!
小山落下歡欣眼淚,她飛身上去掛到鬆開身上,像一隻猴子般緊緊鉤住他。小山又哭又笑。
松培大聲報告:「那一夜,火舌已捲到葡萄田,眼看一切要化為烏有,忽然,像鬼魅一般,風向一轉,又朝相反方向燒去,你來看,燒到這裡,一條界線,分開陰陽,一邊死,一邊生,我們的家奇跡似保存下來。」
四個年輕人劫後餘生般抱著不放。
小山驀然想起,撥通電話。
那邊余先生搶著來接:「喂喂喂。」
小山叫出來:「三個都在這裡,一個不少。」把電話交給三兄弟。
「爸。。。。。。」他們都哽咽了。
這時,巡邏警車過來干涉。「請即時離開災場,該區尚有危險,請即離開災場。」他們抓著電話逐一講話,終於被警員勒令上車。
「原來爸爸趕來看我們,警察不放行。」
「小山最有辦法。。。。。。」
說到一半,松遠發覺肩膀濕潤,伸手一摸,是水珠。「咦。」
大家奇怪,接著,他們都發覺有水珠自天空滴下,一時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警察也大惑不解,抬頭去看。
忽然有人大叫:「下雨!」
久旱兩個月,到今日才見到雨水。
「有救了。」
說時遲那時快,雨點忽然急驟,大滴大滴混著煤灰落下,一下子淋濕眾人。
他們一邊駛車一邊從車窗伸出身子大叫:「下雨了。」又按響車號歡呼。
雨越下越大,扭開車上收音機,只聽見電台主持人寬慰地說:「下雨了,下雨了。」
四個年輕人似四隻濕狗在狂叫。
到了庇護所,松遠帶小山走進學校範圍。
只見軍隊搭起帳篷正在煮一大鍋飯。
他們互相報喜:「下雨了。」人人似中了頭獎。
廿一世紀,人定並未勝天。
驟然天空烏雲密佈,轉下暴雨,雨點打在操場上,啪啪作聲,帳篷頂更似撒豆,巴辣巴辣不停。
避災居民聽到聲音,湧出來看雨,又被一陣大風趕了進去。
氣溫驟降,他們多數只穿單衫短褲,不禁覺得涼意。
老三拉著小山的手走進室內,只見學校運動室打滿床鋪,他在一個角落找到家人。
只見老花瑪夫婦與依斯帖,還有金正在玩紙牌消閒,氣色還算不錯,小約伯總有點髒,在大人身邊兜兜轉轉。
小山走近,他們一見是她,丟開紙牌歡呼。
「下雨了。」互相通報好消息。
小山把約伯抱起,「你媽媽呢?」
小男孩伸手一指。
原來哀綠綺思早已飛到老大身邊。
花瑪婆婆忽然說:「這一對,大火暴雨都拆不散。」
小山笑嘻嘻,「可不是。」
「你怎麼回來了?」
「不捨得你們呀。」
花瑪公說:「這兩天多得依斯帖及金照料我們,我是打雷也睡得著的人,可是婆婆嫌人多嘈雜,失眠。」
花瑪婆忙說:「沒事沒事,習慣了。」
這時,報館工作人員也來探訪。
小山過去問那小記者:「有無外套?最好是連帽運動衣。」
「我身上這件,還有車廂裡也有一件。」
「借用一下,明天還新的給你。」
「誰要?」
「怕公公婆婆晚上著涼。」
他立刻脫下身上那件,又跑去車廂取另一件。討好漂亮的小女生,是他的重任。
外套送到,小山交到老人手中。
花瑪婆婆一直握著小山的手不放。
稍後小山抱著約伯去看雨景。
那大雨一時並無停止的意思,嘩啦嘩啦一直到水似下。
小山同約伯說:「如下狗下貓般大雨,就是這個意思了。」小約伯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小山指著天際,「看到沒有,那些大塊烏雲,叫做堆積雲,每一塊,重量好比幾十隻大象。」
約伯露出狐疑的樣子來,像是說「那麼重,還不掉到地上來。」
小山笑,「下邊有暖空氣把雲往上托呀,同飛機在空中飛翔一般原理,這叫做物理,將來你上學,老師會解釋給你聽。」
約伯忽然皺起眉頭,他說:「呵,上學。」像是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他許久。
小山忍不住笑出來。
她忽然明白了,郭思麗曾問她:你戀愛了?可見人家也有點思疑。不錯,沈小山愛上了花瑪酒莊每一個人,小約伯在內。
這時,哀綠綺思出來,「小山,我的守護天使。」
小山轉頭,看到她身上衣裳有點髒,便說:「這袋替換衣裳給你。」
她連忙道謝收下。
小記者出來找小山:「我們要回去了。」
小山說:「五分鐘。」
她把手提電話交給他們三兄弟。老三松培緊緊抱著小山不願放開。
回程中雨下得更大,吉普車小心翼翼緩緩駛動,正如氣象局所料,泥濘滿地。
司機說:「稍後一定滑坡。」
雨裡霧氣騰騰,可是也看到山上艷紅色火焰轉為陣陣白煙,更不見天日。
記者們互相報告消息。
「消防員說:這雨要是廿四小時不停,居民可返家園。」
「可是仍然沒有電力,電線電塔全部燒燬。」
「真不知道沒有水電的日子怎麼過。」
「現代人已經被縱壞。」
小記者坐在小山身邊,他忽然問:「那是你男朋友嗎?」
小山愕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