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何必想到明天,前途、將來,或是英文、算術、化學測驗會不會做。請輕擁抱你的意中人,臉貼臉,共起舞。
音樂停止,他們笑了。
松遠說:「小山你舞步輕若羽毛。」
這時室內空氣開始混濁,煙酒氣味四處蔓延。
「我們走吧。」
小山點點頭。她取過外套,想與洪大偉道別。
一眼看見他被一大群女生圍著,興高采烈,正在吹牛,小山笑了。還是別去打擾他吧。她挽著松遠的手離去。
門外空氣清新冷冽,小山把大衣領子翻起來。
她細細打量松遠,忽然她說:「老二,你可有聽說,我與你,不再是兄妹了。」
松遠輕輕答:「嗯,我倆現在,變得一點關係也沒有。」
小山接上去:「我們像陌路人一樣。」
忽然之間,她覺得如釋重負,不顧一切,緊緊抱住余松遠。
松遠輕輕說:「喂,喂。」他把下巴埋在她頭髮裡,忽然落下淚來。
那多事的一年終於過去。
新年新景象。
小山抽空去探訪鬆開一家。
哀綠綺思腹大便便,精神卻比從前振作爽磊,人反而結實了。
約伯還是那麼可愛,笑嘻嘻,「一座小山又來看我們,我想念你。」小山把帶來的益智拼圖玩具送給他。
「約伯,我們暫時不玩電子遊戲,在這方面我們不妨稍微過時。」
鬆開愉快地說:「小妹,過來參觀嬰兒房,房子與車子均按月供款,發出薪水花得光光,唉。」
「釀成好酒不就心滿意足。」
「別讓我老闆知曉,這酒比不上花瑪酒莊的酒。」
小山哈哈大笑,「感情上花瑪酒莊起碼加十分。」
哀綠綺思過來握著小山的手,「小妹,見到你真好。」
小山說:「松培有來嗎?」
「松培轉到仙打巴巴拉讀體育,與爸最接近。」
哀綠綺思又問:「有人見過老二嗎?」
鬆開說:「聽松培說,他戒酒戒煙,早睡早起,前後判若二人。」
哀綠綺思笑,「哪個女子今日認識他,時機就正確,所以說,緣份與時間有很大關係,他現在是準備好了。」
鬆開問:「喂,晚餐準備妥當沒有,你只淨掛著嘮叨。」
哀綠綺思笑,「小山,看到沒有,別急著結婚,女子一嫁人,半文不值。」小山也笑。
約伯過來學著說:「一文不值。」
小山蹲下問:「你上學沒有?」
「幼兒班,學一二三四。」
小山感喟:「我還記得第一天到幼稚園情況:三歲,一回頭不見了媽媽,哭得死去活來,一晃眼,已是大學生。」
哀綠綺思吁出一口氣,「哪有你說得那麼快,不知道要捱多久。」
輪到鬆開說:「聽到沒有,與我在一起,是捱日子呢。」
華人叫這種言行為打情罵俏,是閨房中一種極大樂趣。
小山微微笑,他倆確實找對了人。
開頭的時候小山也不敢看好:哀綠綺思還未自喪偶哀傷恢復過來,頹喪、低沉、迷茫,還帶著一個髒小孩,失業兼失意。只有鬆開孤獨一意堅持愛她。
此刻她把一個家打理得頭頭是道,從早做到晚,少有私人時間,黎明起來,深夜才睡。
這時鬆開忽然說:「小山最同情我倆,幫我們最多。」他擁抱小山。
約伯也過來學著抱住大人的腿。
小山謙遜:「是你們堅貞。」
鬆開把晚餐擺出來,一盤雞肉餡餅又香又脆。
鬆開取出花瑪酒莊的冰葡萄酒,讓小山品嚐。
第十二章
冰酒比一般葡萄酒甜,小山一向不喜歡喝糖漿,可是這只酒的香甜如傳說中的瓊漿玉液,沁人心脾,提升了「給你一點甜頭」這句話的層次。
「嘩。」
鬆開點頭,「要顧客說出這個字來不簡單。」
「這杯酒有使人覺得活著還是不錯的魅力。」
「去年的葡萄異常瑰麗,聽外公說,日本人全部訂下,一瓶不漏,且又預定明年所有收成。」
「他們眼光獨到。」
「日本人參觀酒莊時感慨地說:加國什麼都有:肥沃土地、浩瀚森林、萬年冰川、又是千湖之國,海產、農業、油礦,甚至鑽礦……他都不願回去了。」
「當心,」小山說:「上一次,他們也艷羨中國地大物博,大家已知結局。」
「他願出高價購下酒莊。」
小山微微笑,她知道母親不會出讓股份。
「我聽說另一位股東郭女士正與他們商洽。」
小山抬起頭,「我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人。」
「你是小孩,何必管那麼多事。」
「嘿。」
「小山,一場山火把他們拉在一起,事後又各散東西,這是城市人的特性。」
小山搖頭,「不是我。」
「小山,你是一顆寶石,我真得設法把你留在余家。」
哀綠綺思問小山:「你還有什麼計劃?」
「我順路去看余先生。」
鬆開說:「我替你約他,還有,乘機把松培也叫到他處見個面。」
小山聽了十分高興。忽然之間她像是添了親人,母親這段婚姻又告失敗,可是卻令沈小山有意想不到收穫。
老三在長途車站接小山,她一下車,他便衝上來把她整個人抱起,還把她拋上拋下三次之多。途人都笑著鼓起掌來。
「可愛的小山。」他親吻她面頰。
他駕駛吉普車載她進市區。
「小山,花瑪酒莊又重新上了軌道,到了春季,大家都去參觀,欣賞她欣欣向榮。」
小山點點頭。
「你媽媽留了五個巴仙股份給我外公,又讓他做名譽董事,她長袖善舞,叫大家都高興。」
小山吁出一口氣。
「你不像她。」
這是褒是貶?在都會裡,說一個人苯,反而是讚美他,說「他何等聰明」,卻是諷刺他。
「他們兩人卻分開了。」
小山無奈,「成年人用許多時間心血尋尋覓覓,希望被愛,卻又不願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