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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接著,紛紛議論。

  有一個比較猥瑣的揚聲:「喂,小妹,你喜歡黑鬼,黑鬼有什麼好處?」

  一夥人大聲笑起來。

  揚猜到他們在說什麼,沉住氣,拉起妹妹手疾步走過。

  「小妹,挑同胞才夠意思,我們個個都夠力氣,哈哈哈哈哈。」

  本來已經走到欄杆盡頭,英忽然轉過身子。

  揚阻止:「英,不。」

  英摔開他手,走到那群不良少年面前,站住。

  那群染金髮手臂上有紋身的少年大為驚喜。

  其中一個留崩頭的伸出脖子:「小妹,你找我?」

  英看準了他,忽然一個螺旋轉身,抬起左腿,飛踢過去,這正是天下聞名的詠春腿,英已經跟師傅苦練十年,力道非同小可。

  電光石火間,那崩頭想避,哪裡還來得及。

  英一腳跺到他下巴,他往後倒,滾到地下,滿嘴鮮血。

  他同伴全是無膽匪類,大喊救命,四處鼠逃。

  揚沒命地拉起英飛奔。

  匆忙間,已聽到警車嗚嗚駛近。

  賊喊捉賊,他們居然報警。

  揚與英跑進老人院,喘著氣,蹲到一角。

  揚抱怨:「你怎麼了?」

  「他們說話難聽。」

  「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英一貫倔強,不出聲。

  「當心打出人命來。」

  「他死不了。」

  「至少不見三顆門牙。」

  英嗤一聲笑出來。

  「英,凡事不能借暴力解決。」

  「同那些人講道理乎。」

  「君子動口不動手。」

  英伸手過去撫摸兄弟面孔,「一個黑人苦勸我不要動粗,奇哉怪也。」

  揚搖頭歎息。

  老人院職員認得他倆,詫異說:「英安德信與揚安德信,你倆蹲在角落幹什麼,還不來幫手?」

  那晚,英做噩夢。

  她一閉上眼就看見那名同胞的三顆帶血牙齒。

  不過,她已下了決心,下次再有人侮辱她,照打!

  璜妮達知道這事,十分生氣。

  「英,危險。」

  「我不怕。」英抬起頭,看到天空裡去。

  「昨晚得手是因為你身邊有個比你高一個頭的黑人,你當心落單。」

  「我可以攜槍。」

  「英,你為何憤怒?」蜜蜜凝視她。

  「我?」英不認。

  「是,你。」蜜蜜指著她。

  英別轉頭去。

  蜜蜜說:「這一年來,你越來越不快樂,為什麼?」

  「我有什麼不開心?我在校成績名列前茅,在家父母視為瑰寶,我又有你這般好友,我做人絲毫沒有不如意之處。」

  蜜蜜凝視她,「英,學校有心理醫生,你有事可以請教他。」

  「你真是一個好朋友。」英轉頭就走。

  「喂喂喂。」蜜蜜追上去。

  這時有人叫她,一看,是那個體育健將,蜜蜜立刻停住腳步,滿面笑容,轉過身去。

  這一切英都看在眼內,沒辦法,求偶最要緊,這根本是全世界所有動物生存目的:求偶,交配,繁殖,傳宗接代。

  內分泌逼使人類作出最重要選擇:蜜蜜隨異性走開了。

  英歎口氣。

  傍晚,揚邀請朋友到家裡游泳。

  璜妮達為年輕人準備了豐富自助餐。

  「你也去加入他們呀。」

  英搖頭。

  「揚比你聰明多了。」

  英這回又點頭。

  她在房裡看他們嬉水。

  揚與朋友玩水球,女孩都騎在男友肩膀上,兩人一組配合打擂台,笑聲震天。

  玩累了上岸大吃一頓,因他們都要駕車,不招待酒精。

  安德信家的泳池頗出名,因為許多家長嫌煩嫌吵,不歡迎這種聚會,所以統統聚集到安宅來,還有,安家的雞腿與牛排都烤得香。

  這時有電話找英。

  老人院當值看護說:「安德信小姐,你負責照顧的任太太,醫生說她恐怕過不了今晚,你可有時間來一次?」

  「我立刻來。」

  英披上外套出門。

  她每週兩次到老人院陪任太太聊天已有一年時間,任太太中過風,且患愛司鹹默症,已失卻大部分記憶。

  到了護理院自然有職員帶英進去。

  看護過來說:「謝謝你來,她好似有話要說,我們聽不懂。」

  英推門進去,輕輕說:「我來了。」

  只見任太太坐在安樂椅上,出乎意料,精神還不錯,她轉過頭來,一見小英便高興地說:「樂家,你來了。」

  任太太分明認錯人,可是,樂家是誰,從未聽她提過。

  看護低聲說:「她的心臟已經衰竭。」

  任太太遞起手,觸動各種搭在她身上的管子,發出詭異的叮叮響聲。

  英蹲到她身邊。

  「樂家,你不再怪我。」

  英微笑,「我很好。」

  「樂家,當年我離開你,實在逼不得已,你原來已經安然長大。」

  英已隱隱猜到樂家是什麼人。

  英問看護:「任太太沒有親人?」

  「孑然一身,丈夫與兒子都比她先走。」

  英握住老人的手。

  「樂家,我沒有一天不想起你。」

  英低聲說:「我知道。」

  「你一個人在外頭,累不累,冷不冷,怕不怕?」

  「我很好,我懂得照顧自己。」

  「你會不會做功課,同學們可善待你,老師有無偏心?」

  「我全應付過來了。」

  「吃得好不好,穿得暖嗎,住哪裡?」

  「看我就知道,我什麼都不缺。」

  任老太太鬆口氣,一下子累了。

  她緊握住小英的手。

  「樂家,你同我想像中一模一樣,能夠見到你真好。」

  英低聲答:「我也是。」

  任太太看著英,十分滿足,她的眼皮漸漸垂下,手也放鬆。

  看護輕輕說:「安德信小姐,你可以走了。」

  「我願意留下來。」

  「我們不能叫義工負擔太多心理壓力。」

  「再過五分鐘。」

  看護點點頭,熟練地把任太太搬回床上。

  「她這回可與家人團聚了。」

  英抬起頭,「你說得對。」

  她看了看任太太乾瘦的臉最後一眼,離開病房。

  英有頓悟。

  有什麼事,要早點辦,切勿耿耿於懷留到最後一刻。

  真正放不開也不必故作大方。

  英忽然開竅,她釋然。

  看護出來再三向她道謝。

  英駕車回家,看到兄弟坐在門口等她。

  她下車,陪他坐在石階上。

  揚伸手指向天空,「看,天琴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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