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蓉島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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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周式一家都來觀禮。

  親家彼此尊重,可是絕不打算一起搓麻將講是非,主持完婚禮,祝氏夫婦返回吉隆坡。

  許惠願說:「祝先生有事業,他主持一間診所,可做到八十歲。」十分羨慕。

  家真笑說:「早些清閒也是好事。」

  「每朝起來不知何去何從。」

  「陪媽媽散步。」

  「什麼?浪費時間。」

  「那麼,到敝公司來掛單。」

  「人家會說我是黃馬褂。」

  昆生說:「醫生需要義工。」

  「家中一個永久義工已經足夠。」

  說什麼都不能討好他。

  半年來他胖了許多。

  不久,家英給家真一個電話。

  「家英,何故不來參加婚禮?」

  「公司搬家,哪裡走得開。」

  「真的要走?」

  「已經搬得七七八八,大廈已轉手。」

  「將來叫什麼?」

  「鴨都拿企業。」

  「什麼?」

  家英笑,「連你也不習慣吧。」

  「我沒有嘲笑意思。」

  「家真,你回來看政權移交把。」

  「不。」

  「家真,與昆生一起回來,新政權要追頒一個烈士勳章給許家華,由你代領。」

  烈士。

  家真眼淚緩緩流下。

  「我仍是赫昔遜員工,不好出席,全靠你了。」

  家真答:「我想想。」

  家英轉變話題,「聽說媽媽情況好得多。」

  「黃昏還喝上一杯,昆生說無大礙。」

  「爸呢?」

  「不甚習慣無權無勢退休生活,時發牢騷,說加州欠缺文化,老華僑趣味低俗等。」

  「你把他們照顧得很好。」

  「應該的。」

  「還有,小弟,你事業蒸蒸日上,我在時代週刊看到你玉照。」

  「呵,那篇小小訪問。」家真怪不好意思。

  「你在研究機械人像棋手?」

  「是志強志明他們迷上機械人。」

  家英見小弟同昔日一般低調怕羞,說什麼不肯承認做出成績,只得笑了。

  「你回來一次也好。」

  「明白。」

  他唯一可以商量的人不過是昆生。

  昆生想一想,「我陪你去。」

  那個春季,許家搬進新居,佈置全依許太太心思,許先生照例每樣事每件傢俱批評一番,等到證實全屋一文不值,他也累了,躺在新沙發上盹著。

  昆生替他蓋上薄被。

  家真笑說:「看到沒有,三十年後,我也會變成那樣。」

  昆生伸手去摸家真面頰,「那也難不倒我。」

  許太太聽了笑得咧開嘴。

  山本一直與家真密切聯絡。

  「IBM委託你製作機械人像棋手?」

  家真不回答,他忽然問:「山本,你可記得你曾帶我去參觀拍攝廣告?」

  「啊,呀,是,想起來了。」

  「廣告片段可否送我一份?」

  「你說的,是華怡保拍攝的出浴廣告吧,嘻嘻嘻,老實說,我到今日也不明白電子產品同美女出浴之間的聯繫,我同你問一問推廣步。」

  「謝謝你。」

  「IBM——」

  「山本,這我不好說。」

  「他們要象棋手何用,同誰打,機械人一秒鐘可下几子?」

  家真已經掛上電話。

  他笑了,山本欠缺想像力,應該問:機械人在千分一秒可考慮幾個步驟,答案是:一萬個。

  第二天下午,家真在辦公室,山本覆電。

  「家真,這件事你聽好:你問的那條廣告帶,原來從未播放。」

  「華怡保派律師自我們推廣部以十倍價錢購回,然後,她隨即退出影壇,我再三打探,他們說她像消失了似,傳說是結婚去了。」

  家真張大了嘴。

  有一絲失落,又有一絲歡欣。

  再美的美女,也不能整日赤身裸體以沐浴為業,能夠退隱,再好沒有。

  可是,他又失去她的影蹤了。

  不知她去了何方。

  「嫁了什麼人?」

  「可以想像,是一個有錢人。」

  家真點點頭。

  「你是她影迷?」

  「不錯。」

  「家真,你的實驗室還有什麼好玩意?」

  「有新發現一定通知你。」

  「聽說加州西奈醫院與你在合作中,那又是什麼?」

  家真再次掛上電話。

  他無比惆悵。

  那日一抬頭,已經六點正,由母親打電話把他叫回家吃飯。

  歸家途中,他看到橘紅色夕陽托著金色餘輝掩映在淡紫色天空,務必瑰麗,不禁黯然神傷。

  許家真也算得是少年得志,要什麼有什麼,不知怎地,心底總是憂鬱。

  昆生迎出來。

  「園丁今日來過,試種了梔子花。」

  他與賢妻在花園散步聊天。

  「聯合國向我招手呢。」

  「告訴他們,你已嫁了人。」

  「那麼,我會應徵政府工作。」

  「那還差不多。」

  「你不怕我混身藥水味?」

  「我不會要求你改變任何事。」

  晚上,家真把那張小小電話卡取出細看。

  照片中華怡保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似。

  嫁了人。

  他躺到床上,一合眼,就彷彿聽到窗外雨打芭蕉,瀟瀟聲,叫許家真落淚。

  夢魂中,他又回到蓉島去了。

  等到真正起程時,家真只說陪昆生返回娘家。

  家真不想刺激母親。

  那次飛機降落,用的是蓉島新飛機場。

  由赫昔遜建造,完工後,赫昔遜卻必需撤退,世事真是諷刺。

  飛機場建設美輪美奐,遊客讚不絕口。

  家英親自來接。

  他態度親密,卻一直架著墨鏡,高大英俊瘦削,人像鋼條一般,動作敏捷,卻予人緊張感覺。

  他把小弟弟婦接到酒店。

  家真脫口問:「家呢?」

  家英轉過頭來,「把退休後歸還公司,公司轉售。家真,那所平房一直是間宿舍。」

  這時,昆生握緊丈夫的手。

  呵,不過是暫時借住,並非許家祖屋。

  家真沉默。

  送到酒店,梳洗完畢,家真說:「昆生,陪我出去看看舊居。」

  昆生立刻說好。

  途中兩人覺得蓉島市容依舊,表面上並無變化。

  舊屋同他們住在那裡時一模一樣,大門一開,有一個小女孩走出來。

  「找誰?」

  她十一二歲,小美人模樣,蜜色皮膚,美目盼兮,像煞一個人,許家真踏前一步。

  只聽得她說:「現在是我們住在這裡。」

  昆生微笑問:「貴姓?」

  「我姓邵柏耶,家父是鴨都拉公司的總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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