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蓉島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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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這是,家真躺在小床上,是,就要遠赴西方鍍金去了。

  以後,吃不到老保姆做的家常菜,功課也不能請大哥二哥代做,真不知會否適應。

  他看天花板,眼睛好似放映器,把腦海中那個叫怡保少女的倩影打到白色天花板上。

  少女細潔皮膚上的小水珠清晰可見,她鹿般大眼,似笑非笑神情,叫他深深歎息。

  家真轉了一個身,夜深,氣溫降低,他憩睡。

  過兩日他與家英出發往飛機場。

  家華一早來送行。

  「好好讀書,學會他們那一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家英笑,「好像有點狡猾。」

  「那正是他們一貫行事方法,無論如何,他們辦的教育,全球首屈一指。」

  他們母親過來問:「三兄弟嘀咕什麼?」

  她舉起相機,替他們合照。

  飛機在蓉島上空打轉,郁蔥蔥雨林自雲層看下去十分壯觀。家真已經想家鼻酸。

  老二拍拍他肩膀,「振作些。」

  家真點點頭,吸口氣。

  「一共學了幾節詠春?」

  「十課。」

  「夠用了。」

  「用來做什麼?」

  「你馬上就會知道。」

  到達目的地,家真一看天空,立刻覺得不喜歡:冷陰霧,同七彩斑斕天真熱情的蓉島是個極端。

  要在這裡多久?十年?天呀。

  幸虧一切有二哥安排,家真懂事,再不高興,也不敢露出來。

  電話中他同母親說:「學校有極之壯觀的暖水泳池及足球場。」

  第三章

  開了學第三天他就感激家英叫他學詠春。

  在操場,三個洋童朝他走來,先喊他支那人,然後,一個伸手拉他,另一個舉腳絆他,第三個,這個最壞,站一旁嘻嘻笑。

  眼看許家真會跌得頭破血流,可是他學過詠春拳,本能地以力借力,平衡身子,避過一腳,轉身向那洋童足踝踢去,手搭在另個人臂上,順手一拉,頓時兩人被家真打跌在地。

  不要說是他們,連家真本人都愕然。

  從此以後,他對詠春拳佩服得五體投地。

  當下,他看看那兩個頑童,一聲不響回到課室。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來挑釁這個支那童。

  家真的功課由標準乙級晉陞為甲級。

  他的監護人是趙彥俊教授,看到這類優秀成績也不禁笑說:「好傢伙,你絕對可以約會我的女兒。」

  可是那三位趙小姐都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她們也都已經有小男朋友。

  春去秋來,冬季時父母來探望過他。

  許先生大吃一驚,「家真,半年內你竟高了四吋。」

  可能是誇張了一點,但家真絕對急速長高兼增磅。

  「喜歡留學生涯嗎?」

  父母花了那麼多金錢心血,他能說不喜歡嗎。

  事實上他恨惡清晨到草地打英式足球,也討厭整隊男生脫光光淋浴,可是都說不出口。

  母親輕輕說:「報載查爾斯王子不喜寄宿生涯,同太后外婆訴苦抱怨,太后勸慰:『你將來是一國之君,這些瑣事必需忍耐』。」

  家真笑而不語。

  稍後說:「過年我想返家吃炒年糕。」

  他父親說:「不,過年你與家英到加拿大學滑雪。」

  家英歡呼,家真叫苦。

  家真忽然問:「大哥好嗎?」

  母親略為沉默,片刻才說:「他在一間華文中學教書,並且參加一個叫全民會的組織。」

  家英擔心,「不是黑社會吧。」

  「不,不是那種為非作歹的組織,這個會,專為土著爭取權益,促政府賠償土地,增加福利。」

  家英擔憂,「這豈非與官府對著幹?」

  許先生轉過頭來,「你們在說什麼?」

  許太太立刻噤聲,換了題目:「要替他們買滑雪工具。」

  家英說:「我打算租用。」

  話題沒繼續下去。

  父母走後,家英才與小弟說:「大哥是天之驕子,政府無論哪個部門都歡迎他任職,步步高陞,指日可待,他卻偏偏走相反道路。」

  家真說:「大哥有理想。」

  家英笑,「我的理想是買一部林寶基尼君達號跑車以及同環球小姐訂婚。」

  家真笑起來。

  「小弟你呢?」

  家真笑答:「回家陪媽媽。」

  「這是一個值得敬佩的抱負。」

  家真完全不知道他應該做些什麼,美術,科技,都不是他最喜歡項目,運動,鋒頭,也非他所好,老實說,他只想回家。

  他只想再看那蜜色皮膚的少女一眼。

  那一年,他們到加國魁省滑雪。

  幾個漂亮的法裔女生與家真講法語,他不懂應對,有點難為情,返英後開始學習法文。

  暑假,父母希望他去歐洲見識,家真忽然生氣,漲紅面孔說:「我要回家!」

  家英幫小弟,同母親講:「他從來沒有那樣激動過。」

  家真終於回到許宅熟悉小小寢室。

  環境變遷。

  原本靜寂住宅區附近開出新路,設計許多迴環路,劃出扇子型地盤,蓋了數十幢新式洋房,每隔一會便有名貴大房車颼一聲經過許宅大門,傭人抱怨家中灰塵增加。

  家英說:「可見都會中富戶激增,都是靠炒地產起家。」

  母親盛出綠豆米仁粥來,輕輕問:「你有女朋友沒有?千萬不要在結婚翌日才通知父母。」

  家英做作地吸一口氣,「誰會那樣做,誰支付婚禮費用?」

  「唉,當然是應付那些沒有能力的父母。」

  家真笑,「二哥有不少女友。」

  家英想一想,「尚無一人有資格可見家長。」

  「希望沒有臉上描花吃迷幻藥那群。」

  家英舉起雙手,「保證沒有。」

  「家真你呢?」

  家真嗅著案頭浸在碟子裡的白蘭花,心滿意足,什麼也不講。

  手臂上有蚊子咬過腫起瘢痕,但是,他天生是熱帶人,酷愛熱帶生活,毫不抱怨。

  母親似乎消瘦了,像有心事。

  「可是因為大哥?」

  「他沒事,他在香港。」

  言猶未盡,好像還有下文。

  母親接著說:「他的一個淘伴卻被捕入獄。」

  家英警惕,「誰?」

  「可別向父親提起這件事。」

  母親進書房取出一份簡報。

  英文報刊上只得小小一段,以及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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