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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夢無痕滿臉似笑非笑,溫和而沉靜地望著段易影,靜靜地等他開口。

  向來氣勢凌天,卓然處世的段易影,在這樣溫和的注視下,卻情不自禁地有些瑟縮。就是這種清澈得好似看透一切的眸光,令他有一種無可遁形的感覺。

  他乾咳一聲,終於開口道:「師兄,小師妹正在焦切地尋您,您不回宮看看嗎?」

  夢無痕知他口中的小師妹正是自己的胞妹,也就是當今皇后夢無憂。也只有她,可以令他這個師弟盡心盡力,費盡心機地要找他出來。

  他笑笑,「她來找過你了?」

  「是的,小師妹等您原諒她已等了三年了,卻依然不見您回去,這才飛鴿傳書給弟子,希望能夠尋到您,並見您一面。」

  夢無痕在武林中的身份也只有夢無憂知道,她以飛鴿送予天涯谷一紙書信,哀哀切切地請求段易影為她尋找兄長,而段易影本身,也對師兄思念得緊,自然就答應下來。

  「所以你就開始不擇手段,是嗎?你本知道羅剎雖乃燕王朱棣的人,卻從不曾違背過自己的原則,殺過一個無辜之人,但你依然率人圍攻絕命門,是因為你已知曉她受朱棣之命前來劫我,所以你便先下手為強。

  這樣一來,如果我不插手此事,你殺了羅剎也算為我解決一件麻煩。而如果我出了手,恰恰是我自行出現在你面前,你也正好向無憂交差。

  你特地等羅剎找到我後才圍攻絕命門,又盡量不對絕命門門人下殺手,只怕便是為了逼我出手又不希望事後我會責難於你。你不敢干涉我的決定,勸我回宮,卻用出這等手段逼我現身。易影,你是真的長大了。」夢無痕深深看了他一眼,低低柔柔地歎道。

  他不願責備他,但在這件事上,他卻做的太過火了。雖說絕命門傷亡不是很大,卻無辜地被鬧得個雞飛狗跳,甚至龍霄與何問天兩人也因此而死。雖說這是白道之人所為,但段易影卻難辭其咎。

  慕容華衣原本靜靜地在一邊聽著,在聽他說完之後,握著杯盞的手不禁微微一顫。

  這一天之內,他為她帶來了太多太多的驚訝。他竟然知道她是朱棣的人,而他又是何時知道的?更令她震驚的是絕命門之所以遭到圍攻竟是遭他的池魚之殃。

  她望著他俊雅的容顏,卻悲哀地發現,即使是這樣,她依然無法恨他,甚至是怪他。

  段易影卻早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愧然而惶恐地道:「師兄即已洞悉一切,弟子無話可說,只求師兄恕罪。實是因為您離宮已久,又不願回到天涯谷中,所以弟子才……」

  「我不是在怪你。」夢無痕扶起他,面上有淡淡的無奈,「本就是我自己在逃避,這才逼得你們出此下策。只是,我並不希望回到朝廷,你可明白?無憂有皇上寵著戀著,不會因我而難過太久,而我一旦回去了,只怕牽涉就大了。」

  「既然你早已知道我是朱棣的人,應當也早已知道燕王有不軌之心,為何當年卻沒有剪除他的羽翼?以你當年在朝廷的威望與勢力,若要對那時的他出手,簡直易如反掌。還是你當時並不知道他的野心?」慕容華衣坐直了身子,忽然問了一句。

  「那時我已知曉他的野心,只是……」

  夢無痕矛盾地閉閉眼睛,「只是我的理智與情感在不住地衝突。當今皇上心性仁慈,但大明開國未久,根基未穩,朝廷之中亦有不少權貴重臣不服新主,雖然我盡力為皇上削弱這些朝臣的勢力,但我卻發現,其間最大的阻力竟是皇上。他內心的仁和總是佔了上風,不忍施以辣手。如果長此以往,大明江山只怕遲早不穩。」

  「所以你就裝做不知,縱容燕王朱棣的勢力越來越大。你是有心希望朱棣能取朱允炆而代之是嗎?」慕容華衣毫不避諱,尖銳地問道。

  「你好大膽,竟敢如此說話。」一旁的段易影聽得慕容華衣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地對夢無痕說話,忍不住叱道。

  慕容華衣感到他的氣勢直從那邊壓到了這邊,卻仍嫣然一笑,「他做都做了,還怕人說不成?何況這本也沒有什麼大逆不道的,以他的能力,若要自行稱帝,我絕對出手相助。江山,本該是有德者居之,誰能將國家帶得更好,讓百姓無衣食之虞,這皇帝便該誰做。」

  這次段易影卻不曾斥責她,因為這一點他向來同意。江山本就該歸屬於一個雄才大略的霸主,偏偏師兄卻無論如何也不願坐上那個寶座。

  「你這話說得好生大膽。」

  夢無痕苦笑,卻不得不承認道:「不錯,朱棣行事向來有大將之風,絕不畏首畏尾,心慈手軟。平日處世待人也稱得上公正公平,如果他當真登基稱帝,未嘗不是大明之幸,百姓之幸。但情感上,我卻難以拋捨當今聖上,助燕王成事,所以我只有離開。」

  「原來您的離開不全是為了當年之事,竟還有這番考量。」段易影歎道。

  他早該想到,以師兄的胸襟氣度,即使當時再如何傷心,卻也不至於因此而遠走朝廷,對小師妹避不相見。

  慕容華衣挑眉,雖然有些好奇,卻終究沒有問他。

  夢無痕察覺到她的疑惑,淡淡笑道,「當年皇上聽信平西王一面之詞,怕我擁兵自重,所以勸服無憂盜走我的兵符,平西王藉機向我發難,要問我遺失兵符之罪。這便是易影口中我那時離開朝廷的原因。」

  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慕容華衣卻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那時心底的愴然。一個是他盡心輔佐的君主,一個是他最信任的胞妹,這樣兩個人,竟可以因為外人的讒言,如此地傷害他。如果換做是她,她只怕永遠也不會原諒他們。

  「這麼昏庸的皇帝,早該下台去了。」慕容華衣忍不住冷冷地道。

  「其實,這何嘗不是我平日管得太多,忘卻了主客之份。歷朝歷代最忌的便是功高震主,也怪不得皇上心中有所疑慮。」在這件事上,夢無痕雖然難過,卻並不如何惱怒他們。他明白,身為一國之君,有太多的無奈,太多的責任,太多的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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