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豈有此理!」被冷水潑醒的宰相,在得知內閣表決的結果之後,再次昏厥過去。
「唉唉,簡直是大混亂啊,跟著這樣的王,胤國的大臣們看起來也滿可憐的。你說是不是,小烏鴉?」靠在火爐邊看熱鬧的風御感慨的說道。
軫雀難得贊同的點頭。「即使內閣通過了廢除王后的提議,胤王陛下也會動用他的最終否決權吧。難怪你和他可以結成聯盟, 你們兩個做事真是一樣亂來。」
「能坐上王座的人,多少有些瘋狂的因子啊。」風御懶洋洋的笑 了,伸著懶腰站起來。「再說,內閣怎麼可能通得過提議?你剛剛不是一直在用攝魂術擾亂那些傢伙們的心神,嘴裡念什麼『昏倒,昏倒,立刻昏倒』的嗎?」
軫雀倏地紅了臉。「我……我並不覺得王后應該被處死…-…」
「濫好心。」說完,額頭上被敲了一記大板栗,「胤王又沒好處給我們,你白費什麼力氣啊,萬一被術士發現了怎麼辦?咦,耀王陛下?!」
軫雀吃驚的順著風御的目光望去。
大廳最靠近門口的紅木柱背後,華麗的身影自陰影裡閃出來。
「看來,這裡沒什麼熱鬧可瞧了。」
無視於所有侍衛呆愕的眼神,宓羅優雅的掩口打了個呵欠。
「我要起程回國了,後會有期,景王陛下,胤王陛下,小烏鴉大人,王后殿下。啊,親愛的王后,您昨天在胤王陛下懷中哭泣的樣子真是美極了。」
第六章
春月,大陽第四十次升起的日子。
廢後的提議還是沒有通過,他們竟然讓我繼續做胤的王后。
那次孤注一擲的辯解,竟讓上百名等待處決的女人和孩子免於絞刑,這樣的結果,就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時間飛快的流逝著,我開始想念我的家人,父王、母后、表姐,甚至我貪慕權勢的叔叔們。
難道是我大孤獨了?我竟開始期待房門被推開的那個時刻。
天哪,我這是怎麼了……
房門被推開了。
澹容反射性的把破舊的記事簿塞進枕頭下面,背對著門坐著。
然而進來的並不是他。
圓圓臉的小蝶走進房間,開始熟練的收拾桌上的杯碗。
「王后,王在等你呢。」
「嗯?」澹容坐在床前,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在哪裡?」
「後花園。」小蝶彎起了嘴角,「王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呢。」
他的心情當然好。
登基大典之後,在景國、耀國的資助下度過了春季嚴重的饑荒,又接連挫敗了幾次暗殺和叛亂,那個男人終於穩穩的坐在王位上。
澹容打開衣櫥,拿出其中一件低領便裝換上。
過了半晌,她推開後花園的大門,混合著泥上和陽光氣息的清新味道立刻圍繞著她。
盛夏的日照讓她瞇起了眼睛,打量著周圍蔥鬱的灌木和種滿了藥材的苗圃。
呼吸的氣息聲噴在她脖頸上,伴著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遠在澹容回應之前,她的毛孔不自覺的戰慄起來。
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隻手撫過細緻的面部輪廓。滑不光裸的脖頸間,巧妙的力道讓她轉過身來。
「今天穿得很漂亮。」
李承安的眼中帶著滿意和讚歎,嘴角甚至是微微勾起的。
看起來他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澹容心想。
她當然沒有忘記給他行一個虛偽的屈膝禮。「很高興見到您,我的王。」
「同樣高興見到你,我的王后。」李承安拉起了她。「當然,如果下次見面時,你給我的是一個親吻而不是恭敬的行禮,我會更高興的。來,我們開始吧。」
澹容無言的盯著手裡被塞過來的工具。
一支鱷魚嘴形狀的大剪刀、一支鐵鏟、一支……這個東西是叫鐵鍬吧?
「先修剪一下蘋果樹的枝啞……對,就是你面前的這一棵,你後面的那棵是梨樹。修剪好了之後,我們再看看你上次栽種的那幾棵辣椒幼苗怎麼樣了。」
澹容瞪著他。「為什麼我要天天做這些事?」
「你是本國的王后,這些事情當然要會做,否則怎麼得到民眾的承認?」
「天天拔草、澆水、松土,民眾就會認為我是個合格的王后了?」
「不,民眾看到的是你努力做一個合格王后的決心。」
李承安不再跟她辯論,轉身坐在葡萄籐的綠蔭下,瞇著眼睛看他的王后。
澹容瞪視了他一陣,終於放棄的拿起了那把巨大的鱷魚剪。
在繁茂的樹枝面前比劃了幾下,剪向哪裡都覺得不適合,向來倔強的面容上漸漸浮起一種叫做手足無措的神情。
烏黑的長髮在她背後水波似的搖動著,她左右張望,似乎希望附近可以找到園丁幫忙。
怎麼可能找到呢。李承安擱起長腿,啜了一口冰水。他早就吩咐所有的園丁回去休息了。
尋找了一陣,他的小公主看起來放棄了,繼續對著蘋果枝比劃著她的大剪刀。
她側面的輪廓很美,保留著少女的柔和線條,紅潤的嘴唇卻是緊抿著的。
以為他沒有注意她那裡,澹容掃過來的眼神可以用「冰刀」形容,恨恨的用視線持續刮著他的臉皮。
李承安輕咳兩聲,眼睛裝作不經意的瞄過去,她果然像受驚的小動物般收回了視線。喀嚓一聲,蘋果樹上剪下了好大一截樹枝,差點砸到她的腳。
李承安用水杯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這個倔強的小傻瓜,現在這樣子的她,才比較像十七歲的女孩子。
因為勞動而紅潤的臉色,靈活的眼神,比整天坐在房間裡,悶不吭聲的樣子生動多了。
現在的她……令他心動。
「請停止吧,按你的方式再剪下去,這棵可憐的蘋果樹就要逃走了。」
耳邊傳來淡淡的阻止聲音,口吻中隱含的嘲笑,讓澹容羞惱的紼紅了臉。
「過來喝點水吧。」他朝她舉了舉水杯。
在太陽下活動了這麼久,實在很乾渴,澹容擦拭著額頭細密的汗珠,竟沒有注意到李承安的嗓音裡帶著異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