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呀大人,當初文彥交給我們的就是這顆石頭,爛不爛我們怎麼知道,我們好心幫他保管,他竟然反咬我們一口,唉呀,這年頭真是好人做不得喔。」
吳家夫妻齊聲喊冤。文彥氣不過地臭罵跪在身邊的鄰居夫婦,原告與被告各持己見,當場在堂上吵了起來,師爺何一問使個眼色,衙役們紛紛跺杖、高喊威武,吵吵鬧鬧的大堂一下子就又安靜下來。
「就是這塊石頭?」江嫣紅指著跟前的證物,一塊飯桶大小的花色石頭。
「江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跟玉有關,你就得問問我這個買賣玉石的專家才對。」
慕天秀走到石頭前東瞧西看。
「剛剛是誰說就當他不在的?」江嫣紅涼涼地回。
衙役們個個掩嘴偷笑,侍郎大人的話最多了,怎麼可能乖乖坐著不說話,兩位大人在堂上抬槓的戲碼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大家早就習慣了。
慕天秀單手便輕鬆地拿起大石頭,在雙掌中把弄了一會兒,審視的雙眼突然亮起了異樣的光彩。
「好玉,我買了,八十兩,不,這麼好的璞玉,少說也要一百兩才公道。」
一百兩?!公堂上一陣嘩然,堂外觀審的鄉親們紛紛交頭接耳,議論到底誰是誰非。
他把石頭放在玉工文彥跟前,笑嘻嘻地說:「我做玉石生意兩年了,璞玉買賣的規矩我懂,賭輸賭贏,買家自行負責,切開之後,就算裡面真的是爛石頭,我也不會找你負責,你放心好了。」
怒容中,玉工文彥流露出身為匠人的驕傲,「我做玉工十年了,自尊心還有,就算侍郎大人要給我一百兩,我也不會把這個爛石頭當成璞玉賣給你。」
慕天秀淡淡一笑,一雙炯亮的眸子掃過竊竊私語的被告夫婦,隨即回頭看了縣令一眼。
「侍郎大人,你弄錯了吧,這裡是公堂,不是玉市,那個是證物,不是商品,請你不要再鬧了。」
江嫣紅一雙慧詰的雙眼在原告被告間溜來轉去,默然沉思半晌,拿起驚堂木一拍,「這件案子擇日再審,你們先行退下,證物由原告帶回好好保管,退堂--」此時天色已漸黃昏,大堂外的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玉工文彥一臉不快地抱起證物離開,吳氏夫婦隔著一段距離,怏怏然地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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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清涼的晚風從網川習習吹來,吹動路邊的矮樹草叢,草叢中幾顆人頭冒著冒著,四雙眼睛全都盯著前方不遠的屋舍。
啪的一聲,江嫣紅打了自己一巴掌,皺著眉抹掉黏在臉上的蚊子屍體。
「大人,你先回去好了,這邊由我們守著就行了。」
蚊子老挑細皮嫩肉的縣太爺咬,看長官一直自打耳光的糗樣實在好笑,捕頭阿勝和兩個手下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出來,憋得臉都快變形了。
「這主意是我出的,我想親眼看看結果。」
才不想輸給蚊子呢。
「玉工文彥真的被坑了。」
耳邊突然響起慕天秀的低語聲,江嫣紅嚇得花容失色,還來不及叫出聲,一隻大手就摀住了她的嘴。
「別叫,要是被聽見的話,你引蛇出洞的計就別玩了。」
身邊無聲無息地冒出一個人來,捕頭阿勝等人也是嚇了一大跳,等看清來人,他們釋懷一笑,聽說侍郎大人從小跟著他父親,也就是前宣城郡王慕傲雲東征西討,練就一身好功夫。
有那麼一下下,江嫣紅乖乖聽話,不叫也不動,但隨即意識到令人臉紅心跳的曖昧處境。
他的大手一掌包覆住她的下半張臉,她那無人碰觸過的櫻唇就抵他的掌心上,剛剛嚇得差點跳起來的身子也被他的另一隻手臂給按下,那手自然到不行地勾住她的肩頭,然而更讓她羞慌的是因為過近的距離,他溫熱的鼻息就這麼噴灑在她的耳後,害得她都起雞皮疙瘩了。
他斜低眸子向下望去,又是那張潮紅冒汗的臉孔,嘴角揚起捉弄成功的得意笑容。
她完全明白他是故意嚇她的,柳眉一豎,狠狠地將手肘撞向他的肚子,他機靈地往後一縮,躲過攻擊。
「你來做什麼?」她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火氣卻不小。
「有熱鬧看怎麼可以錯過。」
他樂得跟什麼似的。
「我是在辦案,不是在玩。」
因為不懂玉石,就在傷腦筋的時候慕天秀跑來了,一眼就判定證物只是塊爛石頭,她靈機一動,反正這傢伙三天兩頭坐在大堂上插花,不如就由他在公堂上開個價,試探原告和被告的反應,結果指向吳家夫婦很可疑,現在守在這邊,就是想看看最後的結果。
「這樣辦案挺好玩的。」
果然,請神容易送神難,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往旁邊挪動幾步,打算離這個輕浮的傢伙遠一點。
他故意挨過去,看江青墨像青蛙似地跳來跳去,他笑得更開心了,旁邊的阿勝等人也被逗得咧嘴大笑。
可惡,老是給她難堪、讓她出醜,在衣袖中的粉拳握得緊緊的,恨不得揮拳痛扁那張嘻皮笑臉。
「噓,有人來了--」聽見腳步聲,慕天秀機警地輕喝一聲,大夥兒連忙轉頭,只見一個粗壯漢子敲敲文彥的門,不一會兒門開了。
「阿彥,官司打了半天也沒個結果,你一定很悶吧,走走走,喝酒解悶去。」
文彥隨手關上門,跟著朋友走了。
寂靜幽暗的路上只有夏蟲的唧唧聲,過了好一會兒,隔牆吳家的門開了,吳發達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確定路上沒有人,他立刻閃回去,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和妻子一同費力地抬著一個麻布包,進入隔門玉工文彥的家裡。
「老公,沒想到你隨便在河邊找的石頭是真的寶貝,阿彥這塊真的璞玉說不定都沒這個價,一百兩,侍郎大人出一百兩耶,這下我們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