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她抵達蕾夢莊園的第一天,和伯母在門口遇到之後,雷榮森就搭著送伯母回來的黑色轎車走了。
她見了方芃的父親和奶奶,他們都悲痛逾恆,她知道這份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不會隨著時間而沖淡,因為方芃是延續他們生命的骨血啊,就這樣走了,就這樣話也不交代一句就突兀不已的走了……
不不,不能再想!
她猛地打斷自己的思緒。
她在心裡對方芃發過誓,她要帶著笑容送她離開,今天就是她的喪禮,所以她萬不能再想任何會揪痛她心臟的事了。
打起精神梳洗後,她換上一件適合參加喪禮的黑絲絨及膝洋裝,從位在二樓的客房走出去,長廊裡靜悄悄的,顯然還沒有人起床。
方家很寬敞,足足有十六間房間,除了自己家人之外,還有兩名幫傭和司機,園丁、廚子,或許這樣規模的莊園在此地很平常吧,是她住慣了地小人多的台北,所以一時之間不能適應這裡寫意的氣氛。
如果她不是來參加方芃的喪禮該多好,如果她是來這裡度假的該多好,那麼昨晚她就會是和方芃同擠在一張床上,東聊聊西扯扯的,直到不支睡意而入眠。
老天!她是怎麼回事?
怎麼又不知不覺的想到了方芃?
她苦笑一記,凝視著壁爐上那一幅幅相框裡,其中一幅方芃站在向日葵花海裡,巧笑倩兮的玉照。
「嗨,小芃,我來了,妳家的莊園真的很美,妳的形容詞有待加強哦,這裡比妳說的還要美……」
歎息一聲,她開門出去,清冷的空氣對她撲鼻而來。
放眼所及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穿過葡萄園則可以看到一排排整齊的杏樹及櫻桃樹,再經過一大片青翠的草坡,蕾夢湖就在她的眼前了。
清晨的蕾夢湖有薄薄的寒意,幸好她帶了一件大披肩,正好可以讓她下受厚重衣物的約束,輕盈地漫步其間。
這一座湖就像傳說中的美,美得彷彿是人間仙境,聽說方家經營的「蕾夢度假城」就在這附近,每間客房都以看得到蕾夢湖的湖景做為賣點之一。
想必這優美的湖畔也是方芃以往愛逗留的地方吧?
瞧瞧那平靜無波的水藍色湖面,如果跳下去游泳不知是何滋味?
一陣微風吹來,她拉緊了披肩再往前走,沿著小徑往湖濱散步,她要自己腦袋淨空,只專心一意的欣賞著蕾夢湖的優雅景致。
她以為在這麼早的清晨,自己會是湖畔唯一的造訪者,直到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坐在湖畔旁,才知道她不是唯一早起的人。
身著黑色西服的男子背對著她,率性的席地而坐。
草皮上擱著一個大竹籃,她看到長條法國麵包,以及露出三分之一瓶身的紅酒。
她的視線從竹籃回到男子的身上,忽然心跳加快了。
黑色的服貼西裝和寬闊的肩膀線條,她敢說,這個男人是雷榮森……
「咳!」她假咳一聲,不請自來的走到他身邊,不請自坐的在草皮上坐了下來。
雷榮森招呼性質的看了她一眼,眸光隨即回到湖面上,像是對她的出現並不感到訝異。「這麼早起來,睡不習慣嗎?」
他那毫不意外的態度又讓她不快了,她輕哼了哼算是回答。
真是氣人,她公孫映文真的有那麼普通嗎?普通到他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連一絲絲對她的好奇之心都沒有?
她那不快的反應反倒引起了雷榮森的注意,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眼底閃過一抹不著痕跡的光芒。
公孫映文--
小芃常戲說,如果世界上有魔鏡的話,那麼魔鏡回答皇后那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一定就是她的同窗摯友公孫映文。
然而昨天初見,令他注意到她的,並不是她的絕麗外貌,而是她佇立在莊園前,抬首靜靜凝視窗台時,眼裡所滑過的感傷。
悲傷的眼神做不了假,因此在第一時間他就認同了她,認同她是小芃的好朋友。
只是他不知道,小芃的這位摯友對他為什麼好像有點敵意,他是什麼時候得罪她的?
「吃過早餐了嗎?籃子裡有東西,要吃什麼自己拿。」他決定與美女化敵為友,畢竟人家是為了小芃而來的。
「你還真有閒情逸致,一大早跑來這裡看湖景吃早餐。」她語氣不以為然的瞅了他一眼,動手翻看籃裡的東西。
看來雷榮森和方芃的感情也不像她想像的那麼深嘛,在方芃下葬的這一天,他的胃口還這麼好,實在不應該呵。
「這是什麼?」她拿起一個小保鮮盒打開。
他的身軀微微向她靠攏了一些些,說明道:「這是令人口水直淌的好東西--橄欖醬泥,可以塗在麵包上吃。」
她不置可否的蓋上蓋子,打開另一個保鮮盒,裡面是火腿片和煙熏鮭魚。
「這個可以夾在麵包裡吃。」他很快的又說。
她打開最後一個保鮮盒。「這又是什麼?」完全是她沒見過的食物。
他揚起了一抹笑。「那是筍瓜,吃起來甘甜滑嫩,先用橄欖油煎過,加上蒜頭和百里香,滋味令人難以抗拒。」
他的笑容好迷人……不過,那不是重點,她又哼了哼。「你很會享受嘛。」
然後,在這美麗的湖畔邊,她的尖銳無預警地冒了出來,她正視著他,語氣苛刻地問:「雷先生,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雷榮森錯愕的看著她。
不等他回答,她就揚著眉毛,張牙舞爪的自己回答道:「今天我的好朋友、你的妹妹方芃要入土了,而你好像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帶這些人間美食來湖邊賞景,請問你是在慶祝方芃今天要下葬嗎?」
她知道吵起架來,自己的嘴巴有多毒,每當發起飆來,天蠍座的她像有種要置人於死地的本能,總能找到最鋒利的言詞來刺人。
雷榮森在第一眼是吸引了她沒錯,但她不能認同他的做法,她鄙視他這樣的行為,所以決定收回對他的初見好感,把他歸在公孫河岸那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