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闆嚇得一縮,更往後退去。賊溜溜的眼朝左右一轉,突然拿起地上攤了一地的繡品,期期艾艾地轉向看戲的眾人,欲博同情的哭訴起來,「嗚……嗚……各位鄉親看看,我……我不過是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攢點小錢兒養家活口而已,想……想不到就碰上了這些坑人的土匪,你們……你們替我評評理呀!」果然是個狡猾的人,瞧他的賊眼轉兩轉,馬上就滾下一堆淚水,看得靈兒好不噁心。
「去你的瞎狗眼,不長長眼睛也長長見識,本小姐像土匪嗎?你哪只眼睛看我像土匪了。」靈兒順手一拉,就把倒楣站在她旁邊的一個中年人揪了過來,推到那店老闆的面前,「靈兒煩你告訴這瞎眼的,我是誰。」
那人沒想到看戲也會看出事來,顫著身子囁嚅的道:「她們是秦太守的母親跟妹妹,她是秦靈兒小姐。」
「太守的母親跟妹妹!太守的母親跟妹妹就可以這樣無法無天的欺侮人了嗎?」
「誰無法無天的欺侮人了?」靈兒一掄拳就想衝上前去,再教訓他一頓。
「幹嘛……幹嘛……太守的妹妹又要仗勢欺人了?」肥胖老闆邊說邊退的躲進人群裡。
「你說什麼?」靈兒火氣更旺,追過去就想打。
「靈兒。」一道清柔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響起,一個娉婷的身姿從排開的人群中走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妙齡俏婢和一個中年老嫗。
「是你!」秦母跟靈兒一認出來人,都訝異的瞠大了眼。「郡主。」
芃瑄朝她們有禮的一頷首,款步走向由人群中又探出頭來的店老闆,剛才的一切她看得分明,也利用他們爭吵之時拾起地上的一件繡品來看,果然如她婆婆所說,那些繡品都是本地人仿京裡名繡,繡出來的粗劣品而已,確實有欺騙那年輕商賈之嫌。
好在她從京城帶有不少此類名繡的陪嫁織品,正巧可以拿出來與這些織繡做比較。
「店家,你說這些都是皇上御用名繡織出來的上品,那請問我手上的這一方錦帕,你能認出來是哪一位名家繡的嗎?」芃瑄優雅的遞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方帕,盈然一笑的呈在眾人面前。
奸狡的店老闆嚇得滿頭大汗,他剛剛會那麼理直氣壯是因為料定這些關外人沒什麼見識,沒幾個識貨的人物,所以才敢死鴨子嘴硬的和太守妹妹死辯到底。可是現在局勢不同了,無端端蹦出一個皇室郡主出來,這還能不把他玩死嗎?
別說郡主這號人物他頂撞不起,就是光瞧她來自關內、又長在富麗皇城,這區區繡品還會瞧不出真假來嗎?他的底只怕早被這位郡主看穿了!
腿一軟、腳一彎,剛剛還惡人先告狀的店老闆,此時卻像做錯事的犯人,狼狽啜泣的跪在芃瑄的面前,不住的叩頭賠罪。
「你應該是對這位公子道歉才對,因為是你騙了他的錢。」芃瑄閃退一步,指著那年輕公子說。
「是是……是。」店老闆點頭如搗蒜的朝芃瑄又叩了幾下,才轉向那名仍為靈兒失了魂的年輕公子。
那名公子早被秦靈兒爽快的真性情給迷住了,一雙眼睛自始至終的盯著她,連現下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
「喂,傻子。」靈兒瞧見他那股傻勁,不覺好笑。「人家都跪著求你了,原不原諒好歹也說上一聲。」真是個笨書生。
「原諒……原諒……」那年輕人回過神,看見跪在面前不住朝自己叩頭的店老闆,趕緊說道,並且扶他起來。
「謝謝公子。」店老闆充滿感激的說。一雙眼睛還是害怕的睨向芃瑄,害怕她這郡主會將他關進牢裡。
芃瑄輕然一笑,「放心吧!只要你保證下次不再騙人,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一定……一定。」店老闆不住的點頭保證,叩頭後離去;眾人也給予郡主滿場喝采。
「瞧大家這麼開心,就知道這店家平常待人不好,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討厭他。」紅珠歎氣的搖搖頭,為他做人失敗感到歎息。
「每個人予人的評價不同,我們何嘗不是如此。」芃瑄有些感慨的說。這種感觸是來到敦煌以後才有的,在這裡雖然每個人都對她有禮,卻客氣的疏離,就連婆婆看到她,也是忙不迭的避開,這教她怎能不感歎呢?
幽怨的眼眸望向欲轉身離去的婆婆跟小姑,芃瑄的心傷得更深了。
「婆婆。」她帶著紅珠趨近請安。
原本想轉身離去的身影被她這麼一叫,只好停住了腳步,不悅的回頭,「你怎麼出來了?」
若不是看在芃瑄剛剛為她們出氣的份上,光憑她私自外出這條罪,就夠她受的了。
芃瑄望了福嫂一眼,「媳婦聽說這裡的人每月這個日子,都會出來替相公跟婆婆祈福,所以……芃瑄也想盡盡這點孝心。」
「是嗎?但願如此。」秦母柳眉一揚,冷睨著她,哼笑兩聲,「別是約了什麼人在這裡見面才好。」
芃瑄因秦老夫人這句傷人譏刺的話而身子一顫、臉色慘白。
「沒事的話別在外面拋頭露面,惹人閒話,早點回去吧!」秦老夫人說完,拉著靈兒離開。
「金花。」走沒兩步,就被身後一道蒼老有勁的聲音叫住,熟悉而帶威嚴的命令教她忍不住的回過頭來。
只見剛剛路人群聚的地方此刻已經散去,只留下一名髮鬢如雪的老者,老人慈眉善目,雪白長眉下是一雙精光四射的利眸。
「叔公。」秦母認出這名長者,立刻轉回身子快步趨近。「怎麼這麼巧遇見您,您好久沒有到府裡去坐坐了。」一反瞧見芃瑄時的冷漠,秦母變得熱情而有禮起來。
「是嗎?不是十幾天前,天兒成親時才見過嗎?」他撫鬢含笑,一副睿智老者的姿態。
秦母尷尬的乾笑兩聲,對這精明的叔公她一向是又敬又畏的。「是呀,才十幾天不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