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湄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因為只有他最有資格,他對公司的付出連我都比不上。」
「如果調查結果證明是李君山,你要怎麼辦?」煌煜認為這個機率微乎其微,但仍不免好奇洛湄心中的打算。
洛湄沉思片刻,復往前行,淡淡說道:「我不能把整個公司給他,因為我有對我父母的承諾。」
「你打算讓他接受法院審判?」煌煜不相信洛湄會這麼絕情。
「我不打算抓他。我把其他三家分公司給他,那是他應得的。」
煌煜果然沒料錯,在她冷漠無情的外表下是一顆極其柔軟的心。可見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只要她肯承認她愛他,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他的,只希望那一天不會讓他等到雞皮鶴髮、齒牙鬆動,聽完她原諒他的話之後就進棺材了。
「不會是他的,別擔心。」
洛湄抬眼看他,「你們已經有確定的證據了嗎?」
「還沒有,只是直覺這麼告訴我。」
「可惜直覺向來不可信。」她的直覺也告訴她他可以信賴,但結果呢?她再也不相信如此虛無的東西了。
煌煜拉著她走進一家十分具有羅曼蒂克情調的情人咖啡廳,甫進入門口,就聞到陣陣濃郁香醇的咖啡香,昏黃柔和的燈光彷彿能散發出熱度,暖洋洋地包圍著洛湄,她幾乎第一眼就愛上這家溫馨的咖啡廳。
「小姑娘,想喝什麼咖啡?我請客唷!」
洛湄回頭看向熟悉的聲音來源,竟發現櫃檯裡磨著咖啡豆的白鬍子老先生就是耿仲齊,登時眼神一冷。她一直很喜歡這個和藹可親的長輩,不是因為他是煌煜的父親,而是他本身讓她倍感規切,正是因為如此,她更不能忍受他和煌煜聯合起來欺騙她,他們其實都可以坦白對她說的,可是他們沒有,還讓她一直以為煌煜是個為了滿足父親需要而「下海賺錢」的舞男,而她就在這兩個明眼人面前努力幫煌煜「掩飾他不可告人的職業」,成為他們逗弄取笑的對象。
看見洛湄冰冰冷冷的表情,耿仲齊委屈地斂去了笑容,「小姑娘,你還在生我這老頭子的氣啊?其實我是無辜的,我根本不知道我這不孝子做了什麼,全都是他的錯,與我無關的。」
「爸!」煌煜叫了出來。這老狐狸竟然把罪過全推到他身上來!
「你還敢叫,做錯了事不認錯,還連累了你父親,你這孩子真是不孝。」耿仲齊扳起臉輕斥煌煜,一回過頭面對洛湄又立刻露出無辜的表情,指指身上的港衫,「耿伯伯真的很喜歡你,你看!我還穿著你送我的衣服。煌煜這小子在玩什麼花樣我真的事前都不清楚,後來雖然知道了,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瞞著你我真實的身份,現在集團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煌煜在管,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這家小咖啡廳裡,根本就不管事了。我妻子她只生下煌煜這個孩子,我是真的想要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兒。」
這老傢伙連一點道德感都沒有,為求自己脫身,連規生骨肉都可以出賣!煌煜投射給父親一個埋怨的眼神。
眼見洛湄臉上的寒霜正一點一滴地融化,煌煜心裡自憐之感油然而生,這下子仍被洛湄排拒於心門之外的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洛湄抬頭直視耿仲齊充滿慈愛的臉龐,她無法怨他。耿仲齊和她父親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的人,但耿仲齊卻讓她有父親的感覺,要她如何能怨一個如同她親生父親的老人?可是她需要好好想想,她心中仍存有些許懷疑,勉強說她已經原諒他的欺騙不免太過虛假。
「我不能說我已經不介意那件事了,但我會試著接受。」洛湄老實說。
「這樣我就很滿足了。」耿仲齊早預知了她的答案,這孩子是個相當矛盾的綜合體,表面上客套得近乎虛假,商場上的偽善應對倒學了個十成十,但本性卻是令人不敢相信的真和純。
你滿足了,我不滿足!這下子洛湄更理所當然地把罪過全歸給他,他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得到她的原諒?煌煜愈發覺得前途艱險。
祈幸耿仲齊還記得有煌煜這個笨兒子需要他幫助,招呼洛湄和煌煜進獨立的小包廂,「你們坐一下,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們吃。」
一進小包廂,洛湄就覺得這裡的裝潢風格十分眼熟,她仔細打量著小包廂內粉紅色的亮面緞布窗簾,和顯然經過精心搭配的桌椅、小檯燈等擺飾,如果她沒猜錯,這裡和煌煜郊區那間小木屋的佈置應該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這裡是我母親佈置的,她以前最愛和我爸在這裡喝咖啡,談情說愛。她去世之後,這裝潢就一直保留到現在。」煌煜看出洛湄眼中的好奇,主動為她解答。
「那間小木屋也是?」洛湄不禁好奇起來,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會把房間佈置成那種專門供人「休息」之用的小賓館的樣子,充滿了異色情調。
煌煜點點頭,「嗯,那間小木屋是我母親用來藏情夫的。」
洛湄愕然。那是他母親用來藏情夫的,那耿伯伯不就……
煌煜明白她霎時瞪大的雙眸所代表的意思,他笑著說:「我母親沒讓我爸戴綠帽子,她的情夫就是我爸。我母親是個很迷糊的人,還搞不清情夫是做什麼用的,就想傚法她那些朋友養情夫來試試看,結果在舞會上相中一個她覺得長相最像情夫的男人就要他做她的情夫,那個男人就是我爸,沒多久她就被她的情夫騙上結婚禮堂了。」
洛湄想像著那個迷糊但可愛的女人,忍不住笑了出聲,但笑容隨即隱去。從煌煜話中,她已經明白那間小木屋並非他故意設計要誘使她造成錯誤的聯想,只是她自己妄下揣測。若再聽下去,最後她可能發現自己已經原諒他了,原諒一個人需要極大的勇氣,尤其是原諒一個曾經欺騙過她的人,而她不認為自己有那個勇氣去承擔他可能再次欺騙她的風險,所以她決定當只畏縮的鴕烏拒絕再聽,不管他所說的每一句是不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