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湄的拒絕說得十分婉轉,煌煜不是聽不出來,只是不願就這樣放棄,他明白要她重新接受他並不容易。只好淡淡地說:「我明天再來看你,好好休息。」
洛湄蜷曲著,將頭埋入雙臂間,靜靜聆聽他離去的足音,忽然覺得好累、好睏,或許她只是作了一場夢罷了,他其實根本沒來過……他其實沒來過……
喚醒她的是隔了一段時間才又響起的門鈴聲,洛湄活動一下酸痛的四肢,有幾秒鐘的閃神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睡在門口。
洛湄站起身,從窺視孔向外望,看到李君山向她擺擺手,不是那雙綠眼珠,不知怎麼的,她竟然有點失望。
「小洛,李叔叔帶了點中國菜來給你吃。」李君山看著洛湄臉上隱約的淚痕,不太放心地問:「怎麼了?」
洛湄順著他的目光住臉上一擦,才發現兩頰一片濕黏的淚水。哭什麼!你未免淚腺過分發達!
「沒事,你別擔心。」洛湄胡亂抹去臉上那一團糟,卻抹不去心裡那一團亂。
「我在門口撿到這一束花,我相信是給你的。」李君山把手中的紫羅蘭拿給洛湄。
花束裡的小卡上寫著「Formylove」,洛湄抽出小卡,隨手扔進垃圾桶。對不起,你的「mylove」太多,我不當她們的其中之一!我只當惟一的那一個!她暗自下定決心。她只當「onlylove」!
大概沒有人像他這樣探病的,連續來了四天,洛湄始終不開門,他們倆就這麼隔著鐵門,看不見對方,前幾天來,煌煜起碼還可以從她的足音和她次數不多的回話知道她在門的那一邊,可是今天他在她門口從一大早坐到近傍晚時分,還是不覺得她在屋裡聽他說話。
洛湄沒想到他還沒走,否則她會更晚一點再回來。洛湄拎著外帶的餐盒,在電梯裡猶豫了一會兒,才走出電梯。
今天她又回公司上班了,也是到今天她才知道寇賽虧空的公款有多少,若不是李叔叔賣了手上一大筆股票,把錢存進公司的戶頭裡,或許她現在已經要宣佈公司倒閉了。明白了李叔叔為她和公司所做的犧牲,洛湄更覺得慚愧,她當初竟然會懷疑李叔叔的居心!
經過這一番風雨,洛湄決定把公司讓給李君山,自己只保留百分之五的股份,對她父母的承諾,她已無力再繼續下去,拿畫筆的手畢竟不是經商的材料。她的這項決定還沒對李君山說,不過她認為這才是最正確的安排。
洛湄的目光再次望向在她家門口席地而坐的煌煜,他手裡拿著她最喜歡的紫羅蘭,一向整齊的黑髮如今像堆亂草,亞曼尼的白色襯衫沾上了塵土,也不復平日的挺直,變得縐巴巴的,顯然是經過長時間的等待。
他其實不必這麼辛苦的,他大可以回去當他的情聖,一身的光鮮亮麗,既輕鬆又不用怕有哪個不識好歹的女人給他臉色看,她真的弄不懂他的想法,「融化冰山」的遊戲這麼有趣嗎?讓他願意一玩再玩,甚至犧牲情聖風流倜儻的形象也在所不惜?
「耿先生,好久不見。」洛湄終於鼓足勇氣走向他,堆起一臉商業笑容對他打聲招呼。
「洛湄!」煌煜慌忙起身,將手中的花拿給她,神情有些侷促不安。
洛湄沒接過他手中的花,假裝沒看見,逕自開了門,客氣地說:「耿先生,進來喝杯飲料吧!」
煌煜尷尬地收回被拒絕接受的花,跟在她身後走進屋內。
「耿先生想喝果汁還是啤酒?」
「洛湄──」煌煜長歎一聲,她一定要這麼疏遠嗎?
「啊!抱歉,剛好只剩下果汁,耿先生不介意吧!」洛湄執意裝蒜到底。
「洛湄,我們不能再重新開始嗎?」
「幸好有貴集團幫我找出公司裡的害蟲,不然,我這七年的努力就全白費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你們表達出我的謝意。」洛湄雞同鴨講地和他進行著全然沒交集的對話。
「我從來沒想過要玩弄你或是傷害你,我知道我的行為很惡劣,我不該讓你誤以為我是等人包養的情夫,可是你讓我無從選擇,因為你說你不要情人,你要我怎麼做呢?我只能任事情這麼發展下去。」
洛湄沉默了幾秒鐘,又堆起一臉客氣的笑臉,「過幾天我就會依合約規定把我名下五分之二的股權過戶到貴集團的戶頭,不過,我不太清楚是要過戶到聖喬治的戶頭,還是耿先生你的戶頭。」
「我明白我處理的方式不是很正確,我應該先告訴你的,或許在你有準備的情形下在會議室相見,可以把你被欺騙的感覺降到最低。可是在香港那一夜,我興奮得昏了頭了,因為你說你愛我,我以為有你那句話就可以解決一切,不過我錯了,我們還是發生了「難以妥協的問題」。」煌煜哀傷地笑了笑,落寞的神情任誰看了也無法不心折。
就是這抹笑讓洛湄自以為波瀾不興的心湖再次掀起波濤,但她仍然在掙扎。
斂去的笑顏再次展開,只不過添了幾絲勉強,「我想過戶到誰的戶頭應該都沒關係吧!反正父子倆也不必分你的或他的。」
煌煜不被洛湄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影響,他相信他說的一字一句她都聽進去了,所以他仍舊說著,「去台灣一趟,我才明白自己對感情處理的態度有多麼笨拙和不老實,明明很想你卻又不敢回來看你,寧願窩在房裡發呆想你,也沒勇氣回來法國看你。坦白說,我才是懦夫。」
洛湄只是沉默,她無法不理會他的話而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我真的希望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從哪裡再重新開始?從那場舞會還是從我要你當我的情夫那天開始?我多麼希望那夜我不曾喝醉,不曾在舞會上尋找一個可以溫暖我的胸膛,或許,我就可以睜大眼,真正挑一個可以滿足我的情夫,而不是一個家財萬貫的大情聖。」洛湄忍不住說,有意想激怒他,想讓他拂抽而去。每次面對他,對她的意志力都是一種嚴重的挑戰,他的每一句話都撩撥著她脆弱的意志力,即將瓦解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