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曄望向耿煌煜,徵求他的同意。
耿煌煜聳了聳肩,「我無所謂,不差那一點時間。」
謹曄其實是希望他拒絕的,自從昨夜見到那雙透著邪惡的綠眸,他的不安便不斷擴大,如果那人真是要殺伶兒的殺手,空曠的墓園不啻是最好的機會。
「伶兒,我……」
伶兒沒讓他說完,「我答應小弟要陪他過十五歲生日的,我不想失信。」
謹曄猶豫了半晌,才勉強答應。
「你看你,才叫我別胡思亂想,你自己又多心了。」伶兒伸手撫平他糾結的眉宇,「只不過去墓園看看小弟,能發生什麼事!」
是啊!能發生什麼事!但他的心中卻是如此忐忑難安!
車子在墓園外停下,一下車,謹曄便亦步亦趨地緊跟著伶兒。
「喂,你們一定要黏那麼緊嗎?故意刺激我這個失戀男人哦!」耿煌煜打趣道。
不意,一個神色匆匆的黑衣男子正好與他錯肩擦撞,讓他踉蹌了半步。
「對不起!」黑衣男子急忙扶住耿煌煜,抬起頭道了聲歉,便又匆匆離去。
耿煌煜若有所思地回頭張望那黑衣男子一會兒,便回過頭跟上謹曄和伶兒。
「謹曄,那男人的眼睛竟然是綠色的!」
謹曄和伶兒聞言同時一怔。
耿煌煜並沒有忽略他們這個微小的反應,立刻警醒了起來。
一直到忻家三口的墓地前,不再有人開口說話。
伶兒看也不看便越過忻正豐與夏和楓的墓地,直走到位於角落的第三座墳。
「小弟,姊姊來看你了。」伶兒在墓碑前蹲下身,對著碑上的黑白照片低語。
「我還帶了你未來的姊夫來看你哦!看見我身邊這個又高又帥的大哥哥了嗎?如果我們結婚,他就是你的姊夫了哦!不過……」伶兒將聲音壓得更低,不讓謹曄聽見,「不會有婚禮了,姊姊就快去陪你了,你高不高興?」
伶兒笑了笑,拿出手提袋裡的機車模型,「小弟,「烈火」已經被姊姊撞壞了,這是我的新車──「火焰」的模型,很漂亮吧!不過你才十五歲還不能騎,得等到十八歲才能騎喔!」
「伶兒。」謹曄輕出聲,「可以走了嗎?」
「再等一下!」伶兒用手擦乾淨照片上的灰塵,「小弟,姊姊要走了!姊姊對不起你,沒辦法替你報仇,你能原諒姊姊嗎?姊姊真的盡力了。」
「伶兒──」謹曄的不安愈形明顯,忍不住催促她。
「小弟,姊姊真的要走了,再見。」伶兒站起身,勾住謹曄的手。
走了幾步,伶兒又想起手提袋中還有要給小弟的東西,便鬆開謹曄的手,往回跑。
「伶兒!」
語音猶未結束,一顆子彈穿透過伶兒左胸。
「伶兒!」謹曄嘶聲狂吼,伸手一撈,及時抱住伶兒癱軟下墜的身軀。
「謹曄……」伶兒勉強舉起手輕撫他的臉頰,「別救我!忘了我!」言未盡,手已無力垂下。
如果注定一世得不到幸福,那麼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能死在他懷裡,這就夠了!
「伶兒──」謹曄心如刀割,淚水無意識地滑落眼眶,他不斷撫她微溫的臉頰,啞聲低喊,「你答應過我不離開我的!老天!你答應過的!我不准你丟下我一個人,聽見了沒有?你聽見了沒有?」
「謹曄,快送伶兒去醫院!你別慌,她不會有事的!」耿煌煜趕緊提醒他。
「對!醫院!」謹曄打橫抱起伶兒,跑向車子。
「伶兒,你絕對不准有事!我不准、我不准……」
老天!伶兒,我不准你拋下我一個人!你答應我的!謹曄心急如焚地在急診室外來回踱步,心中不斷低喊。
伶兒送入急診室不過二十分鐘,對謹曄來說卻恍如隔世,等待的滋味是如此難嘗,好幾次他幾乎要衝進去守著她,都虧有耿煌煜拉住他。
「謹曄,你冷靜一點,伶兒生命力很強,她撐得過去的。」
護曄頹然倒向走廊上的椅子,用力搓揉著繃緊的臉頰,「她竟然要我別救她,要我忘了她!她怎麼能對我做出這種要求?她怎麼能?」
急診室的門被推開,負責急救的醫生走出急診室。
「請問誰是病人的親人?」
「我是!」謹曄趕忙迎上前。
「病人的傷勢算是暫時控制住了,但是還沒有度過危險期,那顆子彈雖然沒有射中心臟,不過因為失血過多,情況並不樂觀。由於病人的血型十分少見,我們已經聯絡各大醫院和捐血中心的血庫,可惜都找不到RH陰性O型的血液,所以……」
謹曄不等醫生說完,便發狂似地衝出醫院,耿煌煜根本來不及阻止他。
「謹曄,你要去哪兒?」
謹曄幾乎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全心只有一個念頭:有個人能救伶兒!只有他的血才能救伶兒!
伶兒,你要等我!你千萬要等我!
我做了什麼?我究竟做了什麼?難道我真把靈魂賣給了撒旦?!忻正群呆望著自己殷紅的血液源源注入伶兒體內,無法相信自己的愚蠢。他向上天求了一輩子的孩子原來一直在他身旁,而他竟差點殺了她。
伶兒,我的女兒啊!原來你憎恨的就是我給你的這個生命,憎惡與我流著相同的血液。
護士拔起再次裝滿五百西西血液的血袋,替忻正群包紮好。
「護士,你確定只要這些血就夠了嗎?」忻正群的目光移向伶兒依舊蒼白的臉色,不確定地問。
「夠了。忻先生,你已經抽了一千西西的血,不能再抽了。」護士說。
「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忻正群捲起另一邊的衣袖,雙手卻已經開始發冷顫抖。
「真的夠了。忻先生,你先躺下來休息一下,你的愛心一定可以救回這位小姐的生命。」護士細心地替他蓋上薄被。
「她是我的女兒!」忻正群突然滿足地笑說,「你看她,她跟她媽咪一樣漂亮。」
「她有這麼愛她的爸爸,她一定會好好活著的。忻先生,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