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謝謝。」女孩再次致謝後才告訴他寵物美容院的地址,跟他並肩走著,垂低的臉龐微泛起一絲赧紅。她怎麼好意思告訴他她不是精神不好,而是看他看到失神。
嚴格說來,他稱不上俊美,那薄唇、挺鼻全似刀刻的,看起來冷冷冰冰,似乎是相當沉默而嚴肅的人,而那兩道粗而濃密的劍眉更替他那股迫人的氣勢加添了幾分。
不知道他的臉摸起來是不是冰的?女孩忖度,有些蠢動的手微微舉起卻立刻慌忙背到身後,不敢妄動,怕被他誤會成女色魔。她側首偷瞄他幾眼,看他沒有說話的打算,於是嘟著小嘴,輕歎了口氣。虧她還滿喜歡他的聲音,怎麼不再說話了?
靜默了半晌,忽然有人問道:「它叫什麼名字?」
「他」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會知道呢!他又沒跟我說。咦?誰跟我說話?女孩連忙抬起頭,正好對上那雙幽黑的眸子,冷不防心頭震動了一下。
「小姐,你沒事吧?」他的語氣中多了一絲關心,一隻大手覆上她的額頭輕觸,怕她是生病了,那可得先送醫院。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他剛才說了什麼,只覺得覆在她額上的手掌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沒發燒。他收回手,盯著女孩迷惘的表情,又問了一遍,「小姐,你沒事吧?」
怎麼收回去了?女孩掩飾住心中的悵然,要求他倒稱,「前面那一句。」
「它叫什麼名字?」他說著,手指了指聖伯納犬。
「喔,它呀!」女孩壓根兒忘了狗兒的存在。「它叫咯咯。」
「『格格』?它是母的?」他彎腰看了下,是條公狗沒錯啊!
「不是那個『格』,足咯咯笑的咯,因為它老是咯咯、咯咯地笑,所以我就叫它咯咯。」女孩說罷,咯咯還很配合的回過頭,咯咯笑了兩聲,一人一狗配合得極好。
年輕男子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撫了撫咯咯的大笨頭。
她愣愣看著他的笑容,不知不覺將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你笑起來很好看。」一回過神,她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又支支吾吾的想解釋,「我……我的意思是……」
「謝謝。」年輕男子彎起薄唇,剛硬的五官柔和了不少。
「不客氣。」女孩赧紅了一張俏臉,低垂著頭,不敢再抬頭看他,目光停佇在自己絞得發白的手指。她一時沒注意到地上的坑洞,踉蹌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個狗吃屎──
「小心!」他手一勾,將她往前撲倒的身子攔腰勾了回來。
丟臉死了!她今天怎麼這麼笨,老是出狀況?女孩背抵著年輕男子的胸膛,咬白了下唇,根本沒有勇氣回頭有他。
「小姐,你確定你真的沒事?」他鬆開手,讓她面向他站好。
「嗯。」女孩用力點著頭,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他十分懷疑。「手給我。」
「可是……」她遲疑了一下,兩隻手背在身後絞成了麻花狀。
「我家可沒有位置讓咯咯住。」
「什麼意思?」她的手和他家沒有位置讓咯咯住有什麼關係?
「你要是跌死了,我不就得收留它了。」
女孩猛然抬起頭想反駁,但一見他不信的眼神,氣勢登時減了九成。地低聲囁嚅道:「我沒有那麼常跌倒。」
他滿意一笑,攤開掌心,「手。」
女孩乖乖地把小手放進他掌中,讓他牽著她走。
「我叫天沼,苻天沼。」不期然的,他忽然開口自我介紹。
女孩揚起頭,對他燦然一笑,「我叫璩佩瑩,請多多指教。」
「上車吧!」
一道真實的聲音介入佩瑩的思緒中,往事迅速退回她記憶中塵封的角落。她抬頭望向同一雙幽深的眸子,想探知那抹深情與溫柔還在不在,但深色的車窗隨即升起,阻隔了她所有的視線,不讓她恣意窺探。
後座的車門已經打開,可汗先跳了進去,佩瑩在車外遲疑了一會兒,也坐了進去。
車行不久,天沼忽然開口適:「我後天要參加一場舞會。」
「舞會?你的華爾姿練好了嗎?」佩瑩直覺地脫口而出,間完才發覺自己說了什麼。
天沼自後照鏡看見她心虛的表情,乾笑了一聲,「十年沒碰,早忘光了。教我跳舞的老師不太負責任。」
「我……」佩瑩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我需要一個舞伴,你後天陪我參加。」
「可是……」佩瑩努力尋找一個拒絕的理由,半晌才道:「我沒有禮服。」
「我替你買了。」她的借口三兩下就被他打了回票。
「我不想去。」
「為什麼?」
佩瑩與他對望半晌,最後有些心虛地扭開頭。「我不需要給你任何理由。」
「是嗎?」天沼冷笑,「那你只好陪我去了。」
「我不想參加什麼舞會,我只想離開這一切,回復到安靜的生活。」說到最後,佩瑩幾乎是用吼的。這十年來她的生活幾乎是被一場又一場的舞會及宴會組合而成,跳不完的華爾姿,扮不完的笑臉,聽不完的阿諛奉承,從這個國度飛到另一個國度,重複著同樣的交際應酬,就像一場永遠不停止的噩夢。
「你沒有說不的權利。」天沼冷然道。
佩瑩即將脫口的反駁硬生生被吞回肚裡。是的,她從來都沒有說不的權利,唯一的一次機會,她還是選擇了說「Yes」。她靠向椅背,閉起雙眼不再開口。
天沼回頭看了她一眼,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倏地收緊。該死!她究竟還想要怎麼樣?她要太平山上的別墅,他買了;她要傭人使喚,他有了;他以為帶她參加舞會可以讓她高興,她卻說她想要離開。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天沼將車子駛向路旁停下。
佩瑩猛然睜開眼,愕然望著直視她的黑眸。
天沼走下車,打開後座車門,一手將佩瑩拉了出來,鉗住她的雙肩。他從緊咬的牙關迸出憤恨的字句,「這十年來我恨透了你的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