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羽容,你明天……」
羽容其實有聽見周益津在叫她,也知道他想約她出去,但她故作沒聽見,不想費神去拒絕他。
「羽容。」一踏進廚房,李姊就一臉為難的看著她,似乎有事想對她說。
「李姊,怎麼了?老禿驢找我麻煩?」羽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能讓李姊欲言又止的,除非是老禿驢又要找碴扣她薪水,或是決定炒她魷魚。
「不是。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李姊又說不下去了。
「李姊,你有什麼事直說好了,我相信我的心臟夠強壯,能夠承受任何打擊。」說實在的,她也想不出有什麼打擊是她沒辦法承受的,若硬要說一個的話,她相信不會有什麼是比還不了屠軍的錢,而得上台走秀更嚴重的了。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外面那位屠先生『希望』你能出去陪他吃飯。」李姊說話時仍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羽容的反應。
羽容揚眉,「老禿驢怎麼說?他不會准我在上班時吃飯吧!」
「他說好。屠先生剛才決定由我們餐廳替他明年初的秀辦慶功酒會。你的意思怎麼樣?」
「可以啊!不過『坐台費』一個小時只有一百塊好像太廉價了,再加個四百塊還可以勉強接受。」羽容料定衝著屠軍訂的酒席,若禿驢肯定答應。
「我幫你問問看。」李姊走上二樓經理室,不一會兒便下樓,朝羽容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不過,他要你把制服脫下來,以免客人認為──」她的話未說完就被截斷。
「認為我們這裡有『特別服務』?難道這次不算嗎?」羽容笑了笑,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怒氣,倒更顯得詭異,令人懷疑她有什麼陰謀。
她脫下制服,放進鐵櫃,用手指爬了爬長髮,正要走出廚房,卻忽然回過頭問李姊:「他替我訂什麼餐?」
「和他一樣的。」
「波士頓龍蝦?正好,我一直想嘗嘗看。」羽容喃喃地道。她對李姊擺了擺手,便走出廚房。
屠軍一見羽容走來,立刻起身替她拉開椅於,扶她坐下。
「一個人吃飯太寂寞了。」屠軍稚氣地說,言語中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手段有什麼不對。
「人有特權真好,對不對?」羽容仍是一派平靜,彷彿只是純粹敘述一件事。
屠軍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冰冷,但他仍笑著回應:「沒錯。」他想知道她接下來的反應是什麼。
羽容拿起沙拉叉,撥弄著玻璃碗中的沙拉,「你希望我懾服在你的特權之下,還是很有個性的跟你大吵一架,然後讓你丟臉,也讓自己去了工作?」
屠軍沒想到她會徵詢他的意見,反問她:「你說呢?」
羽容掩嘴打了個呵欠,「通常我會做後面那項蠢事,不過對於一個連續幾天沒睡飽的人來說,那實在太費力氣了,而且吃力不討好。」
「你在忙什麼?怎麼會累成這個樣子?」屠軍伸手輕撫過她帶著深深黑影的眼下,語氣溫暖、輕柔。
「你最好不要問,不然我會有扁你一頓的衝動。」
他瞭解她的意思。「何必那麼虐待自己呢?那筆錢就算給你半年的時間,你也還不出來。」
羽容橫他一眼,沒好氣的說:「謝了,你的話真是『激勵人心』。」
「別這麼說,我只是讓你認清事實罷了。」他叉起一口沙拉放進她嘴裡,毫不避諱這舉動有多親匿且曖昧。
「事實往往是殘酷的。不管如何,我總要試試看,說不定會有奇跡發生。」
「熬過這半個月,你還沒倒下就算是奇跡了。你午餐吃了沒?」
「正在吃。」她指指桌上的沙拉和濃湯,奇怪的看著他。他不是叫她出來陪他吃午餐嗎?現在問這個問題太多餘了吧!
「如果我沒叫你出來,你幾點可以吃午餐?」
「四點左右吧。」羽容用湯匙把覆在濃湯上的酥皮撥開一個洞,濃郁的食物香味四散,立刻勾起了她的食慾。
她急急舀了一口湯,正要送進嘴裡,卻被屠軍攔住,「小心燙口。」
他俯身向前,替她吹涼了湯,才鬆手讓她喝進嘴裡。
微溫的湯汁花口中流轉,羽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它嚥下。她攪拌著冒出陣陣熱氣的濃湯,不時抬頭瞄瞄屠軍。
「怎麼不吃了?」屠軍發現她的異樣,輕聲問道。
羽容依舊攪動著濃湯,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為什麼你是服裝設計師?為什麼你不去當室內設計師或是律師什麼的,偏偏要當服裝設計師?」說到後來,她的語氣幾乎是氣憤的。
「為什麼你那麼討厭服裝設計師?」屠軍不解。
羽容終於抬起頭,定定望著屠軍,「我爸爸也是服裝設計師,我媽媽是模特兒,從小我就不斷看到許多長得很漂亮的阿姨、叔叔在家裡進進出出。其實他們誰對誰都不忠,卻又死撐著那張微不足道的結婚證書。」她乾笑了幾聲,「這就是我對服裝設計師和模特兒的觀點來源,你有什麼可以補充的嗎?」
屠軍沉默了好半晌,才又開口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不見得就會發生在你身上。」
羽容喝一口湯,任濃郁的奶油香在口中散開。真的接近了!因為她也愛上一個服裝設計師。
☆ ☆ ☆
星期日早上。
羽容裹著棉被,探頭看向掛在窗外的溫度計,然後極其悲慘地哀號一聲,「天啊!八度。
「該死的寒流什麼時候不來,偏偏在今天來。」她咕噥,但仍是振作起精神,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刷牙洗臉的動作,接著整裝完畢。
她看也不看地跨過地上散落的衣物,拿起鑰匙離開家門。一到大廈大廳,她就看見停在外頭的銀灰色跑車,雖然漆黑的車窗緊掩著,不過猜也得出來是誰會開這麼騷包的車。
「早。」屠軍按下電動車窗,不過頭卻沒有探出窗外,因他跟她一樣討厭冷天氣。
「除了騷擾你的債務人之外,你沒有別的事好做嗎?」羽容沒好氣的問道。由於八度的低氣溫,加上心裡越來越不想堅持的信念,使她口氣不佳。如果他能一直保持令人憎惡的態度,那倒還好;偏偏他偶爾出現的溫柔總會動搖她和時裝界保持距離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