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這個地球愛與和平的守護者自告奮勇擔任他的朋友。
而且還要是那種可以一起上學、一起吃飯、一起倒垃圾、一起上廁所、一起放學的好朋友。
這樣才不會寂寞,了嗎?
為了不被討厭,以及當他的朋友,她真的非常非常努力。
可惜成效不彰。
他躲她躲得、跟她追他追得一樣勤。
兩人在路邊對峙了好半晌,官梓言忍耐不住地咆哮:「我不管!反正妳別再跟著我——妳家在那個方向,快回去!」
說完,扭頭就走,也不回頭看看她究竟走了沒有。
他真的快抵擋不住了。
這個叫做方心語的女生好像外星人,不管他跟她說幾次「不要」,她都好像聽不懂。
從他第一次遇到她開始,他們之間就是一連串「要」與「不要」的雞同鴨講。
勒索事件那一次,她像個從天而降的女戰士,手裡抱著一隻熊,毫不畏懼地從花叢裡跳出來保護他。
那時他根本不想理會那兩個中年級,只想趕快離開,不想惹事。
可她不但和那兩個比她高兩倍、也壯碩兩倍的中年級男生打了起來,戰力上的懸殊害他以為她就要被巴到牆壁上去貼著了。
令人不敢置信的是,等他回神過來叫老師來救她時,她不但還在打,而且還打贏了。
真教他懷疑起自己的視力來。她明明那麼矮,又那麼瘦小。
小小一尊,就像個洋娃娃似的。
兩天後,她出現在他的班上,說是轉班。
一番神奇的自我介紹,讓他懷疑她是不是前兩天被打成了腦震盪?
龍老師指定她坐在他身邊,起先她一臉為難的樣子,但很快的又說要他多指教。真像變色龍。說變就變,令人完全摸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在這個班上,他是轉學生,比其他同學晚入學一個月。
就差這一個月,他與同學的關係已經注定要生疏,根本熱絡不起來。
他也明白,他不是那種可以輕易和人打成一片的人。然而,她卻是。
他看著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多數同學們的好感。
舉凡上課傳紙條、偷看漫畫,都有她一份。
常常,她就坐在他身邊,課本放在桌上,抽屜裡塞著一本其他同學傳來的「假面美少女」一類的漫畫。偷看的同時,在被老師叫起來問話時,還打開天線接收其他同學的Pass。
在班上,她如魚得水,逍遙自在。
聽說她以前是個逃課大王,但在龍老師眼皮下,已經漸漸收斂。
他最討厭她常常以為他沒在注意時,偷偷看他的臉,好像上頭沾了什麼骯髒東西似的。
她看得那麼出神、那麼專注,有時眼底還有一抹來不及藏起的同情。
就是那抹同情,令他討厭起這個女生。
她最好離他遠一點,不然他可能會不小心咬了她。
她讓他緊張。
他緊張的時候會忍不住想要咬東西。
急著回家看媽媽——或許還急著擺脫什麼,他愈走愈快。
總算,過了一個轉彎,回到那棟位於小鎮中央的白色大房子。
這棟位於小鎮中心點的房子是富裕的象徵。
外公也許真的是鎮上最有錢的人。
但他絕對也是最殘酷、最冷血的人。
他懲罰生病的媽媽還不夠,也懲罰他。
自從媽媽帶著他住進這棟房子開始,他就不曾跟媽媽講過話,彷彿媽媽是空氣一樣,刻意忽視她。
而他也知道,為此,媽媽經常在哭。
就為了這一點,他就永遠都不原諒他。
這麼殘酷的老人,不可能跟他有血緣關係。
只等媽媽病好,他就要帶著媽媽離開——
安靜地走進圍繞著大洋房的花園裡,房子就在花園中心。
官梓言試著不發出聲音走進去,正低著頭如同往常般直接走向媽媽的臥房裡,卻被一聲叫喚定住身形——
「小言。」
是媽媽。
官梓言迅速抬起頭來,在花園裡搜尋著,完全沒料到媽媽會站在花園裡,拿著噴水器在替玫瑰花澆水。夕陽餘暉灑在媽媽身上,像是金色的天使翅膀一般,讓媽媽看起來好漂亮。
早上他上學前,她還躺在床上,身體十分虛弱。
因此他才會一放學就急著趕回來,深怕……那個他不願去想的事情會發生。
自從媽媽生病後,他就無心上學。假使他能選擇的話,他寧願留在家裡陪伴媽媽;但媽媽堅持他得去上學,他只好去了,卻老是心不在焉。
再加上方心語一直在鬧他,讓他心裡真的好煩。
「媽媽。」將書包隨意丟在一旁,他跑進花園裡,自動地接過母親手裡的噴水器。「妳怎麼起來了?今天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官詠蘭衝著兒子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兒子的問題,只是笑道:「沒有啊,今天媽媽精神很好,你不用擔心。」
聞言,官梓言眼睛一亮。「真的?我就知道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那些大人都在胡說八道。媽媽不會有事的。太好了!
疼愛地撫了撫兒子如絲的細發,官詠蘭藏起哀傷,微笑道:「沒事的,一切都會很好的。」或許是在說服兒子,又或許是在說服自己。
自從回來老家,她的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差,有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可她怎麼放得下……
她將希望寄托在爸爸身上,希望他們祖孫倆能夠好好相處。但爸爸似乎仍不肯原諒她,連帶不肯接受小言;而小言也同樣固執,不肯親近外祖父。
儘管如此,起碼、起碼她知道爸爸是不會真的丟下她的孩子不管的。她希冀的不多,只但願當她走後,兒子會有個她能夠信任的人來照顧。
前陣子她老躺在床上,無法下來走動。
今天身體狀況似乎真的好轉了一些,能夠下床了,她便來到花園照顧母親生前最愛的玫瑰。
曾經,她為愛不顧一切,如今一切都將要化為句點。她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悔恨?母親在她離家的同一年就過世了,父親為此責怪她。多年來,他們父女倆幾乎切斷了所有聯繫.她知道是她不對,但否認自己的過去,就等於抹殺小言出生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