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架鋼琴的音色調得很完美……」他沉聲說道,隨即深深地吸了口氣,便低頭彈奏起來。
緩緩地,任楚楚在沙發上坐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優雅的側面輪廓。此刻他的神情是那樣專注,而從他指尖流瀉滿室的旋律……
好美,好美……
那樣如泉水般流動的音符,美得讓她無法形容心裡的感覺,一如幼時仰頭面對樹梢皎月,第一次聽月光曲的感覺一樣。
眼前,白少凡俊美的臉變得矇矓起來。任楚楚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因為唯有這樣,才能真正融入那明澈而幽深的旋律中,仔細去捕捉連綿激昂的音符背後,那一縷淡淡、寂寞的低訴……
在她周圍,時間的流動彷彿漸漸變得凝滯,終至完全停止、消失。現實在緩緩退去,最後只留下蒼茫的天與地之間,一片銀色的月光晃動如水。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最後一個激昂的音符也歸於寂靜,時間和現實才如同奔騰的潮水般,急速湧回她身邊。
深深地吸了口氣,睜開眼睛,只見白少凡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邊,正低頭默默地望著她。
「我總算明白,為什麼心悅說你彈的鋼琴和別人不一樣。」對上他的目光,她輕聲說道:「剛才……感覺就像站在無人的海灘上,看著月亮在海面上升起。」
白少凡深邃的眼中閃過意外,隨即變成了罕見的柔和。
「像月亮在海面上升起,嗯?」他低聲重複,緩緩地在她面前蹲下,溫柔地平視她明亮的眼睛。
楚楚知不知道,她說的,正是每次他在彈奏月光曲時,腦海裡所想像的畫面?她知不知道,剛才是他在退出音樂界後,第一次彈奏出心裡所想像的海潮和月光?她知不知道,這對他有著什麼樣的意義?
她知不知道,這都是因為她……
「誰說妳不懂音樂?妳……懂我的。」抬起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彷彿是在觸碰珍貴的瓷器。
「白少凡……」貼在她臉上的修長手指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可是從他指尖傳來的溫暖,卻直直地滲透進她心底。任楚楚的聲音微顫,幾乎忘記了呼吸,宛如置身夢境中,看著他的俊臉緩緩湊近,她微啟唇瓣,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
他的嘴唇比她想像中更柔軟……卻在她身體裡燃起一片火花。情不自禁地抬手環上他的脖子,她的手指繞進他及肩的黑髮裡,仔細品嚐屬於他的味道。
誰會想得到?平時看起來如同月光一般遙遠淡漠的白少凡,此刻竟是這般溫柔……
許久之後兩人方才分開,滿室寂靜中只聽見呼吸聲。兩人靜靜地對望著,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絲訝異和不確定。
真的跨過這條界線了……就這樣,讓一個吻改變了一切。他們不再是單純的朋友,更不可能回到老闆和秘書的純工作關係。
不禁要問:這個不屬於禮貌、不屬於友誼的吻,該如何去定義?未來,他們又該如何相處?
深深地望著她,白少凡湛亮的眼神微閃,似乎下了某種決定。他抿了抿嘴唇,坐到她身邊,默默地朝她張開雙臂。
任楚楚不自覺地呼出一口氣,輕輕依偎進他堅實的懷中,感受到他的溫暖,她緩緩地露出了一抹笑容,甜美得一如晴朗夜空下,跳躍在浪花上的月光。
他收緊了手臂將她摟在胸口,嗅著她髮絲間的清香,在她頭頂深深地印下一吻,隨後閉上了眼睛。
暫時,就讓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八章
冬季的早晨,天空有些灰濛濛的,任楚楚熟練地開著車駛在擁擠的長島公路上,克制不住心裡混合了期待和緊張及一絲蠢蠢欲動,雖然,在瑞婭工作已有半年多,每天上下班這條路也不知走了多少次,可是……
今天畢竟是不大一樣的。維也納之行終於徹底改變了兩人之間的關係,現在的白少凡,是她的……男朋友。
眼前突然浮現他眼眸低垂、專注彈奏鋼琴的俊臉。任楚楚不由得一愣,抿了抿嘴唇,輕笑出聲。
男朋友……用這個詞形容白少凡,似乎有點怪怪的,感覺近乎幼稚,和他渾身的貴族氣息格格不入。可是,他的確是她的「男朋友」了,不是嗎?昨天從維也納回來,出了機場,他送她回家時的那個晚安吻,讓她到現在還有些飄在雲端的感覺……
換道出了高速公路,拐進熟悉的小路,片刻之後便駛進「瑞婭」的雕花銅門。緩緩將車停進她專用的車位,任楚楚熄了引擎,拔下鑰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停頓片刻後,終於打開車門,走進那棟美麗的紅磚樓中。
穿過長廊,一路微笑著和遇見的孩子們打招呼,筆直上了三樓。她在白少凡的辦公室門口停頓了片刻,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嘴唇。
以後,她這個秘書會不會顯得有點不稱職?畢竟,在他面前她再也不可能擺出那種唯命是從的專業態度來……雖然,平心而論,從被他僱用開始,自始至終她也沒怎麼聽他的話就是了。
忍不住露出一抹有些淘氣的笑容,她對自己吐了吐舌頭,輕輕敲了敲門,隨後推門而入。「白少凡……」
喚著他的名字,一抬頭,才猛然發現他並不是獨自一人。和白少凡隔著辦公桌對面而坐的男子聞聲轉過頭來,和她的視線對個正著。
瞬時,任楚楚感覺被凍在了原地。望著眼前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聲音凝結在喉頭,好半晌,才終於擠出一聲招呼:「少……辰?」
「楚楚,好久不見。」林少辰站起身來,面對著她,臉上緩緩綻露出一個笑容。
兩年多了……他和她記憶中幾乎還是一個模樣,意氣風發的臉上也依然帶著一絲孩子氣。任楚楚愣愣地看著他,又看了看白少凡,大腦好不容易才重新開始運轉,猶豫地問道:「少辰,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看看大哥啊。」林少辰似是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那一聲大哥叫得順口,眼中卻暗潮洶湧。「畢竟,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如果不是昨天剛巧翻了一下報紙,我還不知道原來妳在替大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