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目送艾瑞克離開,任楚楚咬了咬嘴唇,在原地佇立半晌,突然扭頭朝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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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辰這次做得太狠了些……可是這麼想的同時,心底卻有一絲細微的聲音在自問,走到這樣的局面,難道他就沒有錯?
董事會那一群老傢伙吼來吼去,正如預料中一樣,並沒有多少實質的結果,只是白白浪費了四個半小時的時間。會議不歡而散後,他和艾瑞克商量著應付的對策,多少做了一些實際的安排。
等終於回到學校,時間已經接近午夜。任楚楚並沒有離開,屬於她的那間房門虛掩著,還有燈光透過門縫流瀉出來。顯然的,她正在等他回來。白少凡在她門口停留了片刻,終於抬手輕輕敲了敲門,推門而入。
「少凡……」任楚楚坐在床邊,看見他進來,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隨即猶豫地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白少凡輕輕關上門,走到她身邊坐下,低聲問道:「妳還好嗎?」
任楚楚喉頭一緊,熱淚差點不聽話地溢出眼眶。一整天疲於奔命,在收拾爛攤子的人分明是他,可是滿臉倦累地回到這裡後,他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她好不好。
「嗯。」她輕輕點了點頭,不自覺地扭絞著雙手。「我沒事……不過,查出是誰做的了嗎?」
「沒有。已經派了技術人員整理網路和電話的記錄,不過要理出頭緒來,恐怕還要好幾天的時間。」白少凡聳了聳肩。「現在,只希望他們能發現一些有用的東西。」
任楚楚咬著嘴唇,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對不起。」
「楚楚……」白少凡搖了搖頭,握住了她的手。「這根本不關妳的事,為什麼道歉?其實,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如果不是因為我,妳也不會受到這樣的難堪。」
她垂下目光,望著兩人交握的手,心裡百感交集。是的,理智上她知道,不管這次林少辰有沒有找上她,間諜還是存在,機密還是會洩露到競爭對手那裡,一切都不會改變。可是……
「少辰他……真的變了很多。還是,我根本不曾瞭解過他?我完全不知道他在你的對手旗下工作,他卻……」任楚楚黯然垂下目光,心裡很清楚,報上那傷人的文章是自己初戀男友一手安排的。
否則,為什麼他握住她手的那幾秒鐘,剛好被捕捉得那麼完美?為什麼早上白氏才剛輸掉競標,三角關係的流言就已經上了報?
白少凡歎了口氣。不願在任楚楚面前數落林少辰的不是,所以他無言以對。
沉默了片刻,任楚楚突然問道:「董事會的人是不是要你開除我?」
「……」知道騙不過她,白少凡只有點頭承認,沉聲說道:「他們是有這個意思,不過妳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擺平的。」
「可是,只要一天找不到真正的間諜,他們就會不斷向你施壓,要開除我來杜絕對白氏不利的傳言吧?」任楚楚低聲問道,終於緩緩地轉頭看他。「少凡,你希望我辭職,離開一段時間嗎?」
白少凡倒抽了一口氣,放開了她的手。他抿了抿嘴唇,才啞聲反問:「妳希望這麼做?」
她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沉默了片刻,終於輕聲開口:「你知道嗎?今天下午我寫好了一份辭呈,可是看著它,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把它放上你的桌子。」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眶微紅。「雖然那是擺平流言最快的方法,可以減輕你很多壓力,可是這麼一來,要避開外界的耳目,最近就都不能見面了。我不能到這裡來,也不能……」
閉了閉眼睛,她的雙拳緊緊握了起來,聲音亦微微顫抖。「我不希望那樣。在這裡的這段時光,是我記憶裡最……最真實、最快樂的日子,我不甘心就這樣輕易放棄……而且,這是我們兩人的事,我又憑什麼獨自做出決定。」
「楚楚……」白少凡俊臉上有一絲意外,深湛的眼中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任楚楚筆直迎上他的目光,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所以,我希望知道你的想法。少凡,你是希望我辭職,還是希望我留下?」
白少凡望著她寫滿堅決的臉,唇邊的弧線漸漸擴大,終於輕笑出聲。「楚楚,我愛上的,就是妳這樣的性子啊,不管是什麼事,妳都不會輕易退讓……」他搖了搖頭,抬手輕撫她的臉頰,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道:「不,我不要妳離開。不管外面傳些什麼,我們自己知道真相就好。」
高高懸吊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她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眼中卻有感動的淚光閃爍。「這會讓董事會的那些人氣壞吧?你不在乎?」
白少凡微微一笑,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著外面漆黑的夜空,低聲說道:「楚楚,我告訴妳一個故事,好不好?」
「呃?」她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冒出這樣一句話。可是他聲音裡的認真,讓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好。」
「知道嗎?我兩歲開始學鋼琴的,五歲第一次得獎,十歲時獲得了國際演奏賽的大獎,開始被人稱作天才音樂家。」白少凡面對著窗外,緩緩地說道,聲音顯得平淡又有些遙遠。「這些,是許多人追求一生的榮譽。可是……也許得來太容易,我始終不覺得會彈鋼琴有什麼了不起。」
他的雙手支撐在窗台上,低下頭,突然迸出一串苦澀的輕笑。「我是那麼、那麼傻……從來不曾發現音樂對我的意義,直到我無法再彈奏出一個有生命的音符。」
他終於轉回身面對她,臉上那飽含哀傷和悔恨的神情讓任楚楚心中猛然一震--「少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定情緒,繼續說道:「林少辰到自家後不久,我父親因為一場車禍而去世了,白氏企業的責任一下子落到了我身上。那時候我大學剛畢業,以為擴展家族事業該是我此後人生的目標……於是,我放棄了音樂,放棄了一切,全心撲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