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但讓她鬆了一口氣,同時也給了她一個掙脫的機會--
她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家。
她想拋開一切,也想藉此獲得重生,於是她乾脆以死了丈夫的寡婦身份開始新的生活。
幸好她沒有機會被養成嬌弱的千金小姐,也幸好她平凡的相貌和寡婦身份賦與了她一層保護膜,讓她得以在沒怎麼被注意和騷擾的情況下一路流浪著,直到她把由家裡取出來的盤纏用盡,最後才在青湖鎮這裡住了下來。
她在這裡,過著既單純又簡樸的生活,可她沒忘了她天生能為週遭人帶禍的命格,所以她盡量不去接觸人群,也不讓人靠近她。不過即便如此,某些令她心驚膽戰的意外,還是會降臨在和她最接近的人們身上。
曾經,她對自己是禍星的說法是多麼地嗤之以鼻,更試圖反抗;不過,在看見了許多發生在她身邊人身上的災禍後,她也不得不信……一直到現在,就連旺嬸他們也不清楚她真正的底細,更別說知道她是禍星了,如果他們知道了……如果他們知道了,會怎麼看待她?她不願去想像結果,不過她知道離開將會是她唯一的選擇。
旺嬸及周大哥他們對她毫無保留的真誠,讓她的罪惡感愈來愈重,她一直很害怕,怕總有一天她會帶給他們無可彌補的傷害,到時她該怎麼辦?
這樣的秘密,她從沒對任何人吐露過,但是現在,她卻說出來了。
除了家人,眼前這個俊美到不行,卻又莫名帶給她信任感的男人,是這世上第一個從她口中聽到這秘密的外人。
但她做這件事的主要目的,卻是在推開他--只要知道她是「禍星」,她相信沒有一個人還敢繼續留在她身邊。他也一樣!
過往的回憶快速地從她眼前閃過,讓她的臉上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商海痕顯然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秘密,他的心猛地一跳!
禍星?她是禍星?那她不就是……
商海痕夜星似的黑眸忽然莫測高深地微瞇了起來。
「我也告訴妳一個秘密。」他把她的臉龐轉過來與他面對面。
夏素襄的神情仍有些恍惚,因為她的心思還沒完全自回憶中抽離。「秘密?」她被動地看著他微笑的臉。
「我是個福星!」他眼睛眨也不眨眼地說道。他雙手捧起了她的臉蛋,靠近她,兩人之間的氣息幾乎可聞。「如果妳不信可以去問問我身邊的人,是不是只要有我在,暴風雨就會轉晴天;要打劫的強盜都會主動跳過去;就算有大石從我頭頂上砸下來,打到的也是別人……」種種事跡,不勝枚舉。
而他才說沒幾句,夏素襄就已經回過神來,發現他對她的親密舉動,心不爭氣地狂跳了幾下,慌忙地伸手推開他。
「就算你是福星……又如何?」她再次站起來離他幾步遠,悄悄深吸了一口氣,努力鎮定慌亂的情緒,接著對他蹙眉而視。
福星?就算他是福星又能怎麼樣?能改變她的命運嗎?
指尖依然留戀著她肌膚的滑膩觸感,商海痕知道自己更難對她放手了。
歎了口氣,他抬起頭,給了她一記邪魅的眼光,「福禍相倚,妳沒聽過嗎?既然古人都這麼說了,而妳是禍,我是福,那還有什麼人比我們更像天生一對,更適合在一起的?」
天生一對?適合在一起?
夏素襄原本一直緊繃著的心緒,因他這番出人意料的歪理而稍稍鬆懈了一些。
「謝謝你的安慰,不過我自認不是配得上你的姑娘,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安慰的話當真。」她把那一剎那的感動與異樣心情埋藏起,眸中的陰霾盡散,坦率地直視著他。「現在你已經知道我一直要趕你走的原因了,那麼你可以走了吧?」
商海痕的長指在膝上優閒的交迭。「有沒有興趣和我打個賭?」他突然說道。
「沒有。」夏素襄想也不想就搖頭,誰知道這男人腦子裡又在轉什麼怪念頭?經過昨天的事件,她可是一點也不懷疑這男人有不動聲色支使人替他挖洞,再讓那人高興地自動往下跳的本領。她可不想當那個呆子!
「妳沒膽!」他激她。
「我沒賭金。」她很窮。
「放心,賭輸了我只要妳送我一樣東西,就妳親手刻的木雕吧。」他俊魅的眸閃動著笑意,「如果我輸了,就任妳差遣,如何?妳一點都不吃虧吧?」
聽起來倒像是他比較吃虧--夏素襄不由得一臉懷疑地看著他,真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要下這種賭約?
「你要賭什麼?」在心裡掙扎了一會兒,最後她仍是向好奇投降了,反正聽聽又不一定要答應。
商海痕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以一個月為期限,如果我能在妳身邊一個月都沒出事,就算我贏;反之,就算我輸,這就是我要跟妳打的賭。妳,有勇氣接受我的挑戰嗎?」
愈聽,她心頭的不安愈強烈,這人明明已經知道她能帶禍給人,卻還要跟她下這種賭,難道他真認為自己是所向無敵、百毒不侵的幸運福星?
而且……他要在她身邊一個月?!
她搖搖頭,不敢再細想下去了。「對不起,我不能答應。」她不能害他。再說,他怎麼可能一直在她身邊?
「我也很抱歉,現在妳不答應也不行,因為妳已經聽我說完了。」商海痕徹底發揮惡人本性。
沒想到他竟如此無賴!夏素襄又訝又惱地朝他瞪了一眼,「你……」最後咬了咬牙,吁出一口大氣,乾脆撇開他走進屋裡。「這位公子,小女子忙得很,不送了。」
目送她毫不留戀地丟下他進屋裡去,且還不客氣地將他擋在門外的舉動,他可是一點也不意外。
伸出一隻手輕撫著下頷,商海痕俊美的臉龐緩緩出現一抹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
「禍星……原來就是妳……」他果真遇上了他的「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