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你公司有多久了?和小情在一起工作幾年?」關鴻飛甩也不用他,接著又丟出問題。
「他進公司三年了,是小情在一次商務會議中無意間挖角過來的。」難得兒子對公司的事有興趣,他也就樂於多講一些。「本來呢,依他的能力該給他經理級的位置坐,但他卻堅持當小情的特助輔助她。這幾年小情跟著他,成長了不少。」
「聽起來,你好像對他很滿意?」聲音淡露著一絲微不可辨的酸味。
「是啊,我是很滿意。」關舜賢也不否認。「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幫忙小情管理公司,我就更放心了。」
「所以,你就想用老套的方法,利用小情拴住他,好讓他心甘情願繼續替你賣命?!」他的語氣尖刻了起來,臉色也顯得陰沉。
「我利用小情?你在胡說什麼!」面對莫須有的指控,關舜賢一張老臉氣得通紅。「莊特助喜歡小情是他私人的事,人家光明磊落地追求,有什麼不對?至於小情接不接受,我從不干涉,你以為我會拿她的終身幸福富籌碼嗎?」
忿忿地一口氣說完了一串話,他的腦子忽地閃過一道光--
不對!他這「惜言如金」的兒子竟會跟他說這麼多話,他可沒忘記昨晚兩人坐在客廳裡默默相對無言的情景。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反常,還一亙抓著莊特助這個話題不放?
驀地,他心裡有所領會,老眼綻出恍然的光芒。哼哼,他雖然人老了,腦袋卻還挺靈光的,這小子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嗯,姑且試他一試!
「嗯哼,』他故作嚴肅地繼續說:「我不否認自己是很樂見他們倆在一起,畢竟,你無心接掌我的事業,讓小情一個人扛那麼重的擔子我又不忍心,如果莊彥翔娶了小情,我擔心的事情就全解決了。」
「我勸你別打這個如意算盤。」關鴻飛瞇著眼,從齒縫裡擠出話來。「莊彥翔不會有那個機會!」
關舜賢一雙老眼更晶亮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該不會你對小情……咦!不對不對,當初我想把你們兩個湊成一對,你明明反對激烈,應該是不可能對她有意思才對呀。」說著,還皺著眉苦思,自導自演好不暢快。
關鴻飛臉色青紅交錯地瞪視著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從一個嚴肅刻板的老人變成老奸巨猾的模樣。
瞥見他愈發難看的表情,卻又無法發作的樣子,關舜賢心裡想:自己這一著棋該是下對了吧?如果說,這十年來他有什麼改變的話,那麼,就是他明白了一件事--對付自己的兒子不能硬碰硬,以免兩敗俱傷。他這把老骨頭,是再也受不了那樣的折騰了。
「唉!」他刻意地歎了一口氣,祭出最後一招。「我想過了,過去我確實對你關心太少又要求太多,很多事都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便擅自為你做決定。但現在我不會這麼做了。你對接掌公司沒興趣,我不勉強你;你不喜歡小情,我也接受;以後你們男婚女嫁,我都樂見其成。」
這番話是真也是假。如果鴻飛真對小情無意,他這個做父親的絕不會勉強他;可如果他只是因為賭氣,那麼,他有必要點醒他,以免他將來後悔。
他對這唯一的兒子確實虧欠甚多,唯一能為他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話說到此,他也明白點到為止的道理,多說無益。沒再多看關鴻飛一眼,他越過他,微微佝僂地走進屋裡。
門外,關鴻飛的臉色越發黯沉了。
*** *** ***
一走進空曠冷清的公寓,江別情心底的落寞惆悵更加濃重了。
今後得一個人生活了!無聲地在心底輕歎著,她認命地開始整理行李。
「讓我幫妳吧。」莊彥翔走到她身邊,溫柔地注視著她。「兩個人有個伴,效率也會比較好。」
她抬頭看著他,本想拒絕,可此刻她又不想單獨一個人面對一屋子的冷清,於是點點頭。
其實公寓的配備算滿齊全的,該有的基本傢俱都有,她只要將自己的私人物品安置好,再稍作打掃清理,就算OK了。
她沉默地一個個打開箱子,將裡面的物品拿出來擺置妥當,像個機械人般動作著,直到取出一幀鑲在貝殼框裡的合照,整個人才恍然回神過來。
相片是十年前拍的,裡頭的主角是她與關鴻飛,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雖然不同--一個是淺淺地微笑著,一個則死板著一張臭臉,但都同樣有著一抹稚氣。
望著這幀照片,她臉上的表情不自覺有了變化,唇畔眉梢淡淡地染上了些許笑意。這是唯一一張她與關鴻飛的合照,還是在他一干學弟起哄、和他百般不情願的情況下拍攝的。然而,對她而言,這不只是一張照片,它還收納了許多兩人共有的回憶,讓她格外珍惜。
「很有意思的一張照片。」莊彥翔不知何時靠了過來。「和妳合照的男孩是關董的兒子吧?」
她微笑地點頭,將相框擺上書桌。
「聽說他已經回國了,而且還成立了自己的攝影公司。」莊彥翔狀似隨意地閒聊著。「這幾年他在國外闖得不錯,還辦過幾場成功的攝影展,領域橫跨商業與藝術,成就斐然。」
江別情訝異地看著他,沒想到他對關鴻飛的事情知道得這麼清楚。
彷彿能透視她的心思,他解釋道:「我有幾個藝文界的朋友,這類的訊息非常豐富。」事實上,他對關鴻飛也很好奇,除了因為他是關董的獨生子之外,一半是為了江別情。基於一種奇異的第六感,還有他敏銳的直覺,他很難不將關鴻飛視為感情上潛在的對手。
她淡淡一笑,沒說什麼,繼續整理手邊的東西。
「我知道妳很捨不得離開關家。」看出她情緒低落,他接著又說:「但是我卻很高興妳搬出關家。這麼多年了,妳也該有妳自己的生活,就算是報恩,也已經夠了。」關於她和關家的淵源與關係,他多少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