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肚子疑問的她,只能愣愣地看著他,卻「識時務」地沒敢多問。
接連幾天,他總是準時出現在她的公寓裡,大剌剌地等著她給他做晚餐,並要她陪他一起吃。偶爾,他會和她閒聊幾句,但大多時候就只是拿眼直盯著她瞧。
一開始,對於他怪異的舉動她還會納悶,幾次開口想問他,卻總是話到嘴邊又吞下。可漸漸地,她習慣了。無可否認地,有人陪著真好,她甚至很高興兩人每天都有這麼一段相處的時間,還會不由自主地雀躍期待。
但是後來,她不免想到了關伯父。他每天到她這裡吃飯,那伯父不是又得孤單一個人面對冷清的飯桌?她心裡突然升起一股罪惡感。
這一天,當他照例出現在她公寓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說了:「你……這些天……都留伯父一個人吃晚飯……不大好吧?」
關鴻飛看了她一眼。「妳有意見啊?」
她正視著他,緩緩說出心裡的話。「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回家陪伯父一起吃飯。」
「那妳呢?」他看不出表情地問。「妳是真的擔心老頭子一個人太孤單,還是在暗示我妨礙了妳和別人的晚餐約會?」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她愣了片刻,隨即急忙搖頭。「沒有的事,我哪有什麼晚餐約會,我只是不想你丟下伯父一個人。」真是冤枉啊!自從那天他要她下班後準時回家,她就一直這麼做了,還多次拒絕了莊彥翔的邀約。
「那個莊彥翔呢?他沒再約妳嗎?」
「他是有約我,但我沒答應。」她老實回答。
「哦,妳對他難道真的沒半點意思?」他又問。「我想只要妳開口,他會很樂意每天過來陪妳。」
聞言,江別情不覺蹙起眉頭。「我和他有的只是同事情誼,為什麼一定要他陪我呢?」縱使再怎麼孤單寂寞,她都沒想過要莊彥翔陪她。
「那我呢?妳也不需要我陪妳嗎?」他的眼神微微黯沉。
「那不一樣!」她脫口便道,隨即為自己的反應感到訝異。這一刻,她倏然驚覺,自己喜歡他的陪伴甚過於莊彥翔。她可以拒絕莊彥翔,卻不想拒絕他,一看到他出現,她心裡的喜悅便無以言喻……這種種的異常代表了什麼?
沒察覺她驟然迷惑的表情,他走近她,又問:「怎麼個不一樣法?」
她霍地抬頭看他。是啊,哪裡不一樣?她困惑,卻也明白,只是自己從不願正式,並面對與他之間特別且難以言喻的情感。
「我、我是想……難得你不討厭我,所以……所以……」支吾了半天,她心慌意亂地想為自己找個借口,卻是徒勞無功。
「總之……這不是我們討論的主題。」她趕緊轉移話題。「我要說的是,你應該回去陪伯父一起吃晚飯才對。」
關鴻飛只是盯著她臉上可疑的紅暈,半晌後,唇角微勾起抹笑,點點頭道:
「妳說得很有道理,那就聽妳的吧。我先回去陪老頭子吃晚飯,晚一點再過來陪妳。」說完,沒給她反應的時間,隨即轉身開門離去。
他走後,江別情仍是呆愣著。她沒聽錯吧?剛剛他說……要再過來陪她,是真的嗎?她真的覺得好困惑呀,這是不是表示他……不再討厭她了?
*** *** ***
三個小時後,事實證明,關鴻飛果然是認真的。
就在時針指著十、而她正好洗完澡走出浴室時,便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看到他穿著休閒地走進她的客廳時,她整個人傻愣住了。「你……你真的來了啊?」好一會,她才有辦法開口說話。
「我不是說了會再過來陪妳嗎?」一邊說著,他很自動地在沙發椅上坐下。
「可是……都這麼晚了,你實在沒必要再跑這一趟,我--」
話還沒說完,就教他一個凶眉瞪眼給止住了嘴。「妳真囉嗦,我都已經聽妳的話回去陪老頭子吃飯了,妳還有什麼意見?」威脅的語氣大於詢問。
她趕緊識相地搖頭。「想看電視的話,遙控器就放在桌上。」她怕他會覺得無聊。
關鴻飛斜躺在長沙發上,睨著她剛洗完澡的清新模樣,一頭長髮還半濕地垂覆著。半晌後,才開口問:「妳呢?妳等一下要做什麼?」
她照實回答:「我還有一份工程的評估案要看,明天得做出決定。」
說著,隨意將濕發用大毛巾包覆起來,輕搓了幾下,而後從公事包取出公文和筆,戴上眼鏡,背靠著沙發盤腿坐在地上,開始翻閱資料仔細研究評估著。
他不由得皺了皺眉。「妳常常把公事帶回家處理嗎?」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她抬頭對他微微一笑。「偶爾吧,多半是因為一些重要的決策必須花更多的時間評估研究,才會帶回來。」
難得看她戴眼鏡的樣子,他不禁又問:「為什麼戴眼鏡?我不記得妳有近視。」
「我看公文時才戴的。」這回她沒有抬頭。「這幾年視力有些變差了。」
她的回答讓他登時想起叔叔說過的話。聽說她上大學時就開始到公司幫老頭子的忙。一邊要忙課業,一邊要學習公司的事務,她不但沒有時間玩樂,甚至連假日休閒時間也犧牲了,通宵熬夜更是常有的事,會近視實在不稀奇。
忽然間,一股不捨心疼的感覺油然而生,隨即又轉化成一股悶氣。他真沒看過比她更笨的女人了!就因為覺得虧欠他,便甘心承擔起他的擔子,作牛作馬、任勞任怨也不吭一聲。而該死的老頭子,竟也就這樣由她去!
忍不住在心裡狠狠咒罵了幾句,卻不知是氣老頭子多,還是氣自己多。說穿了,他並不比老頭子好到哪裡去,從一開始就吃定了她善良又心軟的好脾性。
然而,即使是如此,壓搾她、欺負她的特權也只能屬於他一個人專有,誰都別想來跟他分一杯羹,他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