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正在打點妳愛吃的食物,等妳這兩天到家呢。」
阮冬故笑瞇了眼,頰面不住磨蹭鳳春的臉。
「鳳春,我學了一套拳,明天給妳看。」
「不成不成,妳回來的日子有限,我得趕緊安排夫子來教妳唸書。」鳳春喜孜孜地放下她。
他注意到阮冬故一聽要唸書,整個人就縮水成小老頭了。
「鳳春,懷寧會背三字經,不用唸書了。」
「那小姐呢?」
「……」阮冬故突然轉向他,認真問道:「這位兄台,你會背三字經嗎?」
「我……我會一點。」
他話才說完,不僅贏得她崇拜的眼光,連鳳春都詫異地看向他。
他吶吶道:
「我家鄉有學堂,有一次我經過,聽見那夫子念過一回,就、就記住了……」
阮冬故張大嘴。「這位兄台,你也要赴京趕考嗎?」
「不,小姐,我怎麼可能會去應試呢?」
「喔……」她撓撓頭。
「小姐丟臉了。」鳳春輕聲說:「他叫二弟,不是『這位兄台』,連二弟都會背三字經,妳念了一年還背不到兩句,比二弟還不如。」
阮冬故的頭垂得低低的,就快掉下來了。
鳳春牽起她的小手,柔聲道:
「老爺一直很希望妳多念點書,小姐,我帶妳去梳洗,今天先好好吃一頓,等明天再談上課的事,好不好?」
「喔……」阮冬故看向他。「二弟兄,告辭了。」
鳳春多看他兩眼,低聲道:
「瞧你曬成這樣。你先去陰涼處站站,我晚點有事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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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祐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
書房裡,他盡量無聲息地擦拭桌椅,如果師傅渴了,他立即奉上溫熱茶水。
他只是一個家僕,能夠聽師傅講課,簡直是三生修來的福氣,他珍惜都來不及了,哪像——
那個據說是小小姐的「師弟」,雙臂環胸,雖然眼睛張得大大的,疑似認真聽課,但他總有一種感覺,這個叫懷寧的已經進入睡眠階段。
他輕輕揮著花瓶上的灰塵,走到竹簾之後,果然瞧見每天上演的同樣場景。
阮府的小小姐趴在小桌子上打呼呼,完全沒在聽課。
他偷覷正講得口沫橫飛的師傅,悄悄閃進竹簾後,輕搖著她的小肩。
她揉揉睡眸,看見是他,正要張開小嘴喊人,他連忙食指舉至嘴間,指指簾外的師傅。
她回神,立即垮下小臉,再度化身為小老頭,整個身體縮得好干扁。
那無比委屈的樣子,讓他差點笑出來。
其實,他能被安排到書房工作,全是鳳春的恩德。
讀書呢,他連想都沒有想過。
只是……如果是給懷寧上課也就算了,為何鳳春會逼小姐來唸書,而且才六歲,就強迫她聽這種深奧的道理?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來,與她平視,壓低聲音問道:
「小姐,妳聽不懂麼?」
苦瓜小臉頓時被壓扁了。她學他的聲量回答:
「二弟兄,學生資質弩鈍,一無所獲。」
他忍著笑,輕聲說:
「小姐,師傅在講『天祐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是指,老天爺保佑我們老百姓,同時還賜給我們皇帝跟師傅。瞧,有皇帝爺爺,才有國土,才有阮家,才有妳啊。」
她皺起細細的眉頭,古怪地看著他。
「二弟兄,你這樣講,學生就明白了。可是,怎麼我跟懷寧不懂,你就懂?莫非你就是老天爺賜給學生的師傅嗎?」
「不不不,我只是阮家的家僕,不是師傅。」他有點恐慌,這個小姐的想法跟人似乎不太一樣,真怕她突然跪地拜師。
「原來老天爺賜給學生的是一個家僕。二弟兄,你學問飽飽,為何不上京趕考,為百姓做事?」
他呆住。這個小姐才幾歲啊?怎麼這麼愛裝小大人?
「我……我書讀得不多。」見她一臉疑惑,他低聲答道:「我只懂幾個字,懂一點三宇經,我跟小姐說的這些道理,還是這幾日待在書房裡才明白的。」
她小嘴大張,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問道:
「二弟兄,莫非你是天生讀書料?你愛讀書嗎?」
「我想,應該是吧。」他笑容隱有苦澀。
她一擊掌,叫道:
「既然喜歡,那書房很大,再搬桌椅一塊讀書。二弟兄將來必平步青雲,乃朝中棟樑,為民謀福,再造太平盛世。」很驕傲地再補一句:「跟我大哥一樣。」
「跟妳大哥什麼一樣?」師傅在竹簾前怒聲問道。
她被嚇得彈跳起來,整個小身體跟著椅子翻倒在地。
他也驚跳起來,急步上前扶起她。她是身份尊貴的小姐,如果跌傷了,倒楣的肯定是他!
「阮少爺如今為朝做事,乃頂天立地的真漢子。」那師傅語有不悅:「小姐只是個小女子而已,既然無心讀書,何必聘請老夫?聽說鳳姑娘主管府內一切。一個女人出了頭,連帶帶壞小姐,這種總管還不如不要!」
阮冬故攏起細眉,不太高興道:
「學生駑鈍,師傅是不是在罵鳳春?」
「小姐讀書,學些風花雪月也就夠了,何必聽鳳姑娘安排,讓老夫淨教些妳不該懂的東西呢?」
她眉頭打結更深,轉向二弟,求教道:
「二弟兄,學生還是駑鈍,師傅在講話,每個字我都懂,但變成一句話我就聽不懂了。我問他是不是在罵鳳春?師傅的回答到底是還是不是?」
「這……」他直覺覷向懷寧。懷寧是清醒了,但抬頭看這裡一眼,又合上眼皮繼續裝睡。
他也想裝睡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老師傅滿面不快,忘了跟他對話的是年僅六歲的小娃娃。
「如果師傅不是罵鳳春,那學生誤會師傅,學生一定要賠罪;師傅要是真罵鳳春,學生還盼師傅還鳳春一個公道,否則學生不服!」她十分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