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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當子真第三次重彈這首曲子時,純琬忍不住跟隨著他的音符輕輕哼唱起來,連琴聲停了也沒注意到。

  子真頗為驚艷地看向她,「你的音感絕佳,而且我想你剛才解決了我的問題。」

  純琬瞭然地揚起笑意。「那個地方應該降半音。」

  「你確定你真的只是新生?我很樂意向孛校推薦你當助教。」子真打趣道,拿起鉛筆把困擾他兩天的問題改正。

  「謝了,不過我還想享受我美好的大學生活。」純琬忽然發現要討厭子真似乎不太容易。

  「你叫什麼名字?」

  「答對有加分嗎?」純琬俏皮地反問,一時間覺得自己回到天真爛漫的大學時代,但隨之而起的回憶提醒她,她的大學生活一點也不天真爛漫,更談不上愉快,她靠著絕佳的記憶力勉強拿到了商學士的文憑,卻永遠搞不懂那些數字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確信以你的能力,就算不加分也一樣能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

  「老師的標準回答。」純琬咕噥道。「報告俞教授,我叫孟純碗。」

  「你也姓孟!?」子真詫然。

  從他的反應,純碗幾乎可以確定她和某個他認識的孟姓女子長得很像,而那個女人極有可能是他的初戀情人或前任女友。

  純琬微皺起眉頭,忽然之間不太喜歡這個念頭。

  「俞教授,難不成你的初戀情人也姓孟。」她不太熱絡地問道。她才不想知道他是不是交過一個和她同姓的女朋友,或是他歷屆女友都姓孟,但她也很明白大部分大一的小女生對於師長的情史永遠比授課內容感興趣.然而遺憾的是,她現在的角色就是一個大一的小女生。

  子真紅了臉,低下頭開彈起蕭邦F小凋第二號鋼琴協奏曲。

  這首曲子是蕭邦十九歲時愛上康絲坦翠所寫的。她果然猜對了!看來她這次的任務應該不會太難達成,他這個人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純琬望著他專注的側臉,恍惚中彷彿看見自己從前的摸祥。

  不甘心,我不甘心……不期然,嫉妒的魔焰從她心底竄出,焚撓著她充滿怨懟的心。純琬閉上眼,習慣性地輕撫著無力的右手無名脂。艾曼達要她讓他離開學校,她當然會盡力做到,只不過離開的方式由她決定。

   

   ☆ ☆ ☆

   

  「三哥。」在樹下蕩鞦韆的年輕女子遠遠看到子真走近,興奮地下鞦韆,快步奔入他懷中。

  子真穩住身子以免被她撲進懷裡的衝力撞倒,溫柔地輕撫她柔細的長髮。「詩奕今天過得好不好?」

  「不好。」她嘟起小嘴抱怨道,「好無聊,爸又在摔報紙罵人,大哥還在公司加班,大嫂送飯去給他,只剩下我一個人,都沒有要理我。」

  「改天三哥再帶你出去玩。」子真安撫地輕拍小妹細瘦的肩.柔聲的問:「吃飯了嗎?」

  俞詩奕搖搖頭。「爸好生氣。」

  他明白小妹的意恩。自從他二哥俞子惑違背他父親的意思娶了唐玉竹,創立「愛貨運」,並在短短一年半內成為台灣貨運界的黑馬後,他父親幾乎每回看到二哥的消息上報就會氣得摔報紙。

  「來,我們進去陪爸吃飯。」他牽起小妹的手。

  俞詩奕退了一步,用力搖著頭。「不要,爸好凶。」

  「爸看到我們陪他吃飯就不會生氣了。」

  「可是他真的好凶。」她皺起小臉。

  子真微微板起臉。「詩奕喜不喜歡一個人吃飯。」

  「不喜歡。」俞詩樊低聲囁嚅道。

  「那爸一個人吃飯是不是很可憐。」

  她微微點了下頭,遲疑了一會兒才道,「那我們進去陪爸吃飯好了。」

  「三哥就知道詩奕是個好孩子。」子真讚許地對小妹露出微笑,牽起她的手,走向餐廳。

  在外人看來二十二歲的詩樊已經大得不能稱為孩子,然而只有俞家人才知道在她成熟的外表下,她的心理年齡始終停在六歲。自從她六歲那一年親眼目睹母親死於車禍中,她便把心完全封鎖,對於所有傷痛的往事選擇遺忘,也從那天起,年僅十二歲的子真便肩負起母親的責任,成為小妹身邊的守護者。

  所有的人都以為是俞詩奕依賴子真,然而只有子真自己清楚,其實是他依賴那種被人所需要的感覺。身為三兄弟中唯一一個缺乏商業才能的人,他心裡始終有個陰暗的角落隱藏著小小的悲哀。

  他不像大哥俞子城狂放不羈,不似二哥俞子惑冷漠淡然,更沒有小妹的閉塞退卻,從小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是最讓人放心的孩子,然而正因為放心,便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的存在,忘了他也需要關懷。

  子真微微收緊修長的大手,將小妹細軟的小手握得更緊些,再次確認自己是被需要的。

  走進餐廳,子真輕聲向獨自坐在主位上的俞錦源打了聲招呼。「爸,我回來了。」

  俞錦源微抬起頭,看他一眼,點了下頭表示聽見。

  三人靜默地吃完晚後,子真照例到琴房替他父親演奏死去的母親最愛的一首曲子。

  「別練得太晚。」一曲既罷,俞錦源淡淡叮嚀一聲,隨即起身離開琴室。

  「三哥晚安。」俞詩奕揉著惺忪睡眼,也跟在父親身後離開。

  「嗯。爸、詩奕,晚安。」他望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這才收回線。空蕩蕩的琴室忽然間冷清得有些凍人。

  他輕合上琴蓋,走向放置樂譜的木質書架,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暗褐色皮雕封面的樂譜。翻開封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名少女的照片,她身著白色長洋裝,黑色秀髮編成一條長辮垂在右肩,手中捧著日內瓦國際鋼琴大賽首獎的獎座,笑容羞澀地站在一架大鋼琴前面,但攝影師的技術顯然不大好,讓她的五官看來有些模糊。

  這本樂譜內收集的便是這名少女的作品,也是全世界唯一的一本,可能連少女本人也不知道有這本樂譜的存在。大概七年多前,他托少女的鋼琴老師幫他收集她所有的作品,那位鋼琴老師非但好心地一口答應,還極地想安排他們兩人合奏,但自從她臨時取消一場頗為重要的演奏會之後,少女從此在古典音樂界消失。他曾寫信詢問那位鋼琴老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回答卻是這本樂譜加上一張短短的信箋,上頭寫著「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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