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結果卻換來澤林的一笑。「既然如此,你就別說那麼多了,上車吧。」
說是趕鴨子上架也好、束手就擒也罷,但是隨便哪個成語都無法形容劭恩內心的忐忑不安。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車上,方美薔坐在范澤林身邊,由後視鏡窺看劭恩的臉色,小聲地和澤林交頭接耳說:「我們會不會太欺負他了?他好像很沮喪耶。」
「我們欺負他,總比陌生的外人欺負他要好吧?」一邊操縱著方向盤,范澤林扯著唇角說。「我總覺得這裡面另有隱情,既然他不肯老實招出,只好直接去探探對方虛實了,這也是為劭恩好。」
「嗯……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
結束話題後,美薔抱著一絲歉疚地瞟了瞟坐在後座的劭恩。
對不起了,劭恩,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話,不過澤林信誓旦旦地說你被一個奇怪的少女給纏上了,身為你的最佳死黨,我們總不能袖手旁觀啊!
好像是什麼不成文的規定一樣,在他們三個人的小圈子當中,假如范澤林的角色是驅使馬車前進的鞭子,那麼她就像是負責拉攏馬兒與駕車的韁繩,至於劭恩往往就是那最被動的車輪了。
但鞭子與韁繩都知道,少了輪子是哪兒也前進不了的,所以反過來也會保護車輪的安危。這種奇怪的三角關係,不知從何時開始變成一種默契,而防範沒有方向感的車輪誤入歧途,就像是澤林和她的責任一樣。
這麼說,好像有點貶低了劭恩的判斷力。但這是天大的誤會,比起澤林總喜歡責罵劭恩的軟心腸,美薔反而覺得劭恩這種處處給人留一步、處處為人著想的體貼,已經是現代男人中的珍貴化石,該加以保護才對。
澤林對劭恩抱持的觀點是:那傢伙啊,要是放著不管,也許哪一天被人賣了還會替人數鈔票。
至於美薔反而認為劭恩並沒有糊塗到那種程度,只是,因為不瞭解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價值,而被他人所利用,最後落得身無分文的下場,這種事是很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
姑且不論對或錯,光憑她喜歡劭恩這個人,更重視這個朋友這一點,只要是能夠對劭恩有幫助的事,即使澤林有點一意孤行,美薔還是不打算出面阻止。
要判斷那名少女是何方神聖、接近劭恩的企圖為何、究竟她對劭恩將帶來好的或壞的影響,不見到本人都無法草率地做出結論吧!這就是美薔的看法。
所以,劭恩,就委屈你嘍!
頑皮地透過後視鏡,美薔遞出一抹同情的目光;而在後視鏡中,照舊一臉無奈,有著副溫文善良的臉孔,從哪個角度看來都是好好先生的樸素青年,以長長的歎氣聲回應她,接受了這躲避不掉的命運。
經過大約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沿途順暢,車子一路開回到闕家。
※ ※ ※
「怎麼樣?還是沒有辦法和爺爺聯絡上嗎?」咬下一大口蘋果,身上僅著一條小熱褲與薄薄T恤的白筱狐,對著手機咆哮說。「那該死的老傢伙想躲到什麼時候啊!」
「大小姐,我們也盡力去找了,可是……」
搔搔頭髮,白筱狐壓下怒火,緩了緩口氣說:「你不用跟我道歉啦,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執行長。我罵的人也不是你,而是我爺爺,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知道,大小姐。那麼,等我們一找到會長,立刻會把大小姐的留言轉達給他的。」
「嗯,萬事拜託你了,謝謝。」
按下關機鍵,把手機扔在沙發角落上,筱狐吐了口氣,咚地倒在沙發上,仰望著天花板想著:不知道爺爺有沒有想過,要是她一直無法成功地還闕家的恩情,難不成要把她逐出家門,叫她一輩子別回去了?
應該不會有這種事吧?再怎麼說,她可是他唯一的寶貝孫女……
猛地翻身坐起,筱狐再次狠狠地咬著蘋果。
不,絕不能太依賴爺爺的良心,他可是出了名的九尾狐狸,靠著刁鑽的手腕與絕不留情的性格,才能爬到今天的地位。要說他有什麼良心,那也頂多是用在──與其讓人一寸寸地受凌遲死去,不如讓人一刀斃命,這種殘酷的仁慈上而已。唯今之計,還是快點把爺爺交代的事辦完吧!
「可是說得容易……」
筱狐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份詳細而完整的報告書上,裡面記載著有關闕劭恩這個人的一切。身家調查這種東西,能看得出一個人的基本性格與生活方式,但除此以外也沒有更深入的認識,筱狐當初看完這調查後,以為很快就能解決這件事情的,現在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碰到障礙了。
她起初認定闕劭恩是個光會讀書的死呆子,遇上意外的變動一定會不知所措,並且可以輕易地被說服。
在「不能暴露自己真實身份」的大前提約束下,筱狐原本是想隨便編造一個故事,只要能讓闕劭恩接受自己的好意,說出他的願望,並替他完成心願,那自己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原本的計劃中早已經規劃好,不管他想要求更高的職位、更多的金錢,甚至是去整容、環遊世界等等心願,她都可以二話不說地幫他解決。如此一來,報恩之後,她就可以回去跟爺爺交差了。
可是……
失算了。早知道闕劭恩比想像中的頑固,就不該編那個什麼白狐報恩的故事,怪都怪當初自己想不到什麼好點子來編造身份,結果順手抓起了一本《中國歷代傳奇故事》,就這樣原封不動地搬出來用──其實是什麼樣的神怪故事都無所謂,筱狐篤定地認為,管他背景如何都無所謂,普通人只要聽到有好處,不都應該會順勢而為地接受嗎?
哪裡曉得因為編了那樣的故事,反而讓闕劭恩對她起了戒心,雖然不至於招來他的「敵意」,但能看得出來他無意接受她的「報恩」之舉;相反地,他還一直想幫助她呢!就反向思考來說,他倒挺伶俐的,居然能想出那樣合理的解釋,比起她的版本,的確他說的那種「離家出走少女為了找到寄住處,不惜說謊」的理由還更具有說服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