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藍搖頭不語,沒必要讓他知道她在乎他。
「我問你,那個賭注很重要嗎?」夏藍輕問,為了她即將做出的決定而問。
「酸」從心臟正中央傳到四肢末梢;「澀」染上舌尖,但她仍是笑,不讓他看出她的想法和真正的心情。
馮旭傑凝著她的表情,那種不該有的慌張再度侵佔他的心,這個賭注重要嗎?
不!一點也不重要!因為賭注的另一個人柏彥斌,正因為婚約而心緒紊亂,所以他已經沒有比賽的對象。
「當然很重要。」他想也不想地回答,因為他看得出夏藍眼中隱約流露出逃避的神色,那讓他選擇繼續留住她。
好,很重要!那……有沒有影響她的決定?
夏藍遲疑了幾秒鐘之後,她發現她真的沒種到了極點,因為她沒有膽子再有一個禮拜的牽扯。
她要走,無論這個賭注重不重要,她都要走。
歎息很輕、很輕,輕到沒人聽見。
「我知道了。」她悲哀又無奈地笑了。
在望見她笑的那一瞬間,馮旭傑以為她會消失在他懷裡,那種莫名的恐慌是如此明顯、讓他心驚。
他抱住她,很緊、緊得不像話,他親吻她,很用力,一次不夠再一次,直到她的味道滲進他的每一根神經。
從這天起,他不再讓她到王小姐的美儀教室,他將她帶在身邊,不管母親的嚴厲反對,暫且不管那個無聊的賭注,他要留她在身邊,縱使只剩最後一個禮拜。
第十章
該死、天殺的夏藍,真的走了?!
公司要開一個重要的會議,馮旭傑不得不將夏藍留在家裡,他還請王嫂盯著夏藍,沒想到……她竟然還是走了?
算了!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他一反原本的暴躁,反倒在客廳裡坐了下來。
走了也好,是吧?
這兩天,他到哪都帶著夏藍,馮母氣得發飆,逼著他將一年內娶妻生子的期限縮短為半年,他仍舊答應得無所謂。
他如果真的想娶老婆,半年已經足夠,根本用不到一年的時間。
她走了也好,他正可以開始進行他的下一個計畫,這次同樣只要挑一個對象就能開始。
但是這一次的目的是結婚,所以應該挑誰好呢?
馮旭傑將雙手枕在耳後,想不出任何一個人選,情緒不知為何平靜無波,娶老婆這等大事,竟然不如當初要訓練夏藍成為淑女那樣讓他感到興奮。
想起第一,次見到夏藍的時候——她誇張的肢體動作,讓他笑到不行;她閃閃發亮的雙眼,讓他幾乎轉不開眼;而她開車時的狠勁,更是讓他印象深刻。
想起他與柏彥斌的賭注幾天後就到期,他卻連夏藍的人都沒能留住,這個賭注他是輸定了。
他點了一根煙夾在指間,看著它慢慢燃燒,直到煙蒂就要燒到指間才丟棄。
她早就想走了吧?才會問他,賭注重不重要?
他的直覺沒錯,所以他才說賭注很重要,但……她卻還是走了。
這代表什麼?她連一個禮拜的時間都不肯多留?她有那麼討厭他嗎?
她既不優雅,還有些暴躁;她既不莊重,還非常粗魯;她做事草率、講話又大聲,然而這些笨拙且粗糙的態度,反而突顯出她的真誠可愛。
當他成功地改造了夏藍時,她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夏藍,現在她走了,他感覺就像有人忽然剜走他的心。
馮旭傑起身往樓上走去,王嫂見狀趕忙叫住他。「晚餐準備好了。」
馮旭傑的腳步一停,想起他今晚特別吩咐過王嫂,準備夏藍最喜歡的紅燒獅子頭,因為他喜歡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現在,夏藍卻走了……這一頓晚餐缺少享用它的主人,他沒有用餐的胃口。
「王嫂你吃吧!我不餓。」馮旭傑揮揮手走回他的房裡。
王嫂看著不同以往的少爺,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原以為攔不住夏藍,會讓少爺大發脾氣,誰知道他只是讓怒氣到了喉嚨,突地就消失了。他沒有多說一句,只是消沉地坐在沙發上愣愣的發呆,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連生氣的慾望也沒了。
她在馮家工作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少爺如此失神喪志的樣子,少爺總是精神抖擻,再難的事也不輕易放棄的個性讓她印象深刻。
但,這次是怎麼了?他像是……再也提下起勁了。
*** *** ***
馮旭傑滿臉通紅地瞪著一個舉止粗魯的女孩,她狼吞虎嚥、披頭散髮的埋頭猛吃、還窸窸窣窣地喝湯,惹得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他們……
他吼她,她不理,繼續她對食物的暴行,他無法制止她,只能把她從椅子上抓起來,一把抱住她,不讓她繼續進食。
她被抱得理所當然,仰頭扯唇,笑意嫣然,紅唇上沾著幾顆飯粒,是她粗魯進食的證據,他想喝斥她的不受管教,但是看著她對他笑得一臉無辜的模樣,他卻怎麼也喊不出口。
「你別這麼粗魯。」
馮旭傑聽見自己說話了,語氣格外溫柔,一點也不像他所認識的自己。
然後,那女孩搖頭對他說:「我偏要,你想拿我怎麼樣?」
他黑眸怒瞪著她,她卻還是笑,像是笑他的無能為力,讓他好生氣。
於是,他低下頭對她說:「那我就封了你的嘴。」
他低頭吻住了她……
馮旭傑驀地從夢中驚醒,眼前一片黑暗。
他不在餐廳裡,而是在自己黑暗的房間,他直覺望向枕邊,那裡曾經有過另一個人的溫度,他的懷裡也曾像夢裡一樣,擁著一個人兒,一個讓他氣怒,卻拿她沒有辦法的女孩。
但此時……雙臂卻空無一物。
空的!他的懷抱是空的,他的心也是空的。他瞪著空蕩蕩的雙手,只覺得冷。
沒有那個讓他氣得頭頂冒煙的女孩,沒有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女孩——夏藍。
他握緊拳頭,似乎這樣就能握住曾經在掌中的溫度,但,什麼也沒有。瞪著緊握卻什麼也沒抓到的雙拳,面對一室的黑暗孤寂,他才體認到,他其實好寂寞。那種寂寞似曾相識,是在他察覺夏藍想要離開的念頭時,他就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