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書在哪都能念,國內的學校也很好啊,為什麼非得飄洋過海、去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遠離自己所熟悉的人事物?
「小漾……」
他苦笑了下,她總是那麼單純,總是只看得見事情的表面,在她的眼中,他或許永遠都是那個小肉雞、那個蒼白無力彷彿隨時都會一命嗚呼的小男孩,而忘了現在的他已經是十八歲的大男生、更忘了他的家世背景會如何影響他的人生。
「我是司家的小孩,更是唯一的繼承人,光是這一點我就得負起繼承的責任,這一回出國更是為了學習家族的經營,我家的親戚在美國也開了公司,所以我父母希望我能夠從頭開始學起,所以我不得不去。」
「為什麼一定要去美國?在台灣的公司不行嗎?!」
她不由得抗議,沒錯,司家在台南是富甲一方的望族,手下還擁有好幾家大公司,那些錢就算吃上幾輩子也吃不完,而公司更是多到北中南都有據點,如果是想學習基層的事務,在自家公司裡難道就不行嗎?
「小漾,妳就是不懂嗎?」他再次歎氣,對於她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直性子完全沒轍,如果只是這樣,當然不用出國,但他的目的並不僅止於此。
「你這個人的心思七拐八繞,不講清楚誰知道你在想什麼?」她氣得蹦蹦跳,嚷著、鬧著就是不想要他離開。「最重要的是,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古晴漾氣急敗壞地撲上前,掄起拳頭就想揍人,司江海輕輕巧巧地閃開了,他知道她真的火了,下手絕對不分輕重。
「我沒有瞞妳的意思,其實我一直想說服家裡的人放棄,所以在事情確定之前我不想讓妳無謂煩惱,我也覺得很頭痛啊。」
司江海連連避開古晴漾的拳頭,雖然不是沒有辦法阻止她,但這麼做卻沒有意義,如果現在不先讓她稍微發洩一下怒火,之後的情況只會更糟。
「不准跑!你給我站在那邊不准亂動,我一定要打你一拳!」
數度揮拳落空,古晴漾只覺得胸中的火氣越來越旺,明明社團教室只有小小一間,為什麼她老是打不到他?
桌子被她推離原位、椅子也被她踢翻好幾張,就連原本擱在桌上的照片也散了一地,整間社團教室活像被人徹底砸了一回,但司江海還是好端端地站著。
「如果打我能讓妳消氣,那妳就打吧。」說著,司江海停下腳步,不再閃避。
古晴漾的拳頭挾帶虎虎風聲而來,這一拳打在身上肯定會受傷,但司江海根本不在意,甚至還閉上眼,表示任君處置。
但幾秒鐘過去,預期中的重擊沒有出現,司江海睜眼,古晴漾的拳頭硬生生停在他眼前不遠處,只見她緊緊擰著眉、咬著唇,眼眶下還有些紅紅的,看起來比他這個準備挨揍的人還要更委屈三分。
「你這個混蛋!我怎麼可能真的打你嘛!你是我罩的人耶!」
她眼眶泛紅地撲向他,緊緊把他抱住,一邊罵著,一邊用沒半點力道的軟拳搥他,司江海沒說話,只是靜靜任她罵著、打著。
「小漾,我也不想走,可是司家的未來是我的責任,我去美國正是為了學習如何擔負起這份責任,所以我必須要離開。我很抱歉在這種情況下讓妳知情,我本來想另外找機會告訴妳……」他輕輕回擁著她,不敢用力,輕柔的動作像是沒碰到她似的。他怕自己如果真的抱緊她,會洩露出太多他還不打算讓她知道的心情。
「不要說了。」古晴漾搖搖頭,不想再聽他說下去。在大鬧一場之後,她清醒了不少,除非事情真的已經到沒有挽回的餘地,否則阿海不可能告訴她要去美國的事,現在他說了,就代表他非走不可,那麼,任她再怎麼吵鬧也沒用了。
既然這樣,她又何必白費力氣?
轉換好心情,古晴漾揚起一抹笑說道:「既然你已經確定不考國內的大學,那接下來的時間應該都很閒吧?」
司江海點點頭,卻不知她為何會提起這個。
「那麼……到你畢業之前,你要陪我到處去玩,讓我們一起留下許許多多美好的回憶,讓你到了國外也不會忘記我。」她笑容燦爛地說道。
「嗯。」除了答應之外,他還能說什麼呢?
*** *** ***
古晴漾徹底放棄了與連以恬等人一同考台北大學的想法,反正她的腦袋也不夠好,與其浪費時間去拚那不一定考得上的學校,還不如把時間省下來,和阿海多去幾個地方玩。
即使畢業之日已進入倒數,她也完全沒有收心的打算,甚至玩得更瘋了。幸好古家並不是會求孩子非得念到多高學歷的家庭,所以古晴漾這任性的考生倒沒受到什麼阻礙。尤其在知道阿海即將出國後,古晴漾的父母就更沒理由阻止她了。
就讓他們在分開前多保留一些回憶吧--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這一晚,他們比預計的時間要晚上許多才上路。
大概是因為這陣子老騎著機車到處玩,機車在不堪長程虐待後決定暫時罷工,害得他們在路上硬是耽擱了兩個多小時,這才得已重新發動車子返家。
而這時已是夜幕低垂了。
偏涼的晚風呼呼吹著,時針已經快要走到標著十二的數字,雖然先前已經先打回司古兩家報備會晚歸,但無論如何還是得趕快回去才行,他和小漾身上的薄外套能擋住晚風,卻擋不住逐漸刺骨的寒意。
司江海專心一意地騎著車,卻在照後鏡的反射中瞧到逐漸逼近的車群,改造過的車頭大燈閃爍著絕不合法的刺眼色澤,還不時可以聽到響徹街頭的音樂聲將車主的喜好分享給眾人,甚至還有人以蛇行的方式前進……
這樣的組合,絕不會是多麼中規中矩的人。
司江海下意識想要避開他們,但對方似乎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