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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我求救般望向倪主任,他沒有抬頭,我只得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雖然病理組織染色切片的最終結果還沒有出來,從冰凍切片來看,有組織缺氧的徵象。我個人認為他死於窒息的可能比較大。」

  「這個可能不能作數……」金醫生喃喃地說,看了胡警官一眼,吞回到了喉嚨口的話。倪主任做了一個「說下去」的手勢,他避開胡警官的目光,對著我說:「那些不是特徵性的徵象,凡是臨近死亡的人都可以有的。」

  「那麼你有什麼高見?」胡警官咄咄逼人。

  「我是說……」金醫生推了推被汗水潤滑幾乎從鼻樑上掉下來的眼鏡,「有沒有電擊死的可能?屍體表面非常乾淨,一點暴力的痕跡也沒有,應該是在很短的時間內來不及反抗就死亡的,電擊死就會有這種現象。」

  「怎麼解釋現場?」陸警官發問。

  「雖然現場沒有電極之類的東西,但是大家都承認屍體被移動過,218房間肯定不是第一現場,是吧?」

  803的同事們紛紛點頭,除了倪主任。他仍然在沉思中。

  金醫生接著說:「有沒有可能搜查每一個有導線的地方?」

  「工作量簡直是天文數字!」陸警官歎道,「那可是攝影棚!到處都是電線!到處都有可以用作電極的東西。」

  「電流斑呢?」倪主任問道,「如果通過電,身上一定會有電流斑。沒有這種特徵性的傷痕不能判斷為電擊死。」

  「可能在非常隱蔽的地方,」說話對象是倪主任,金醫生開始有了自信,「比如頭髮下面的頭皮上,腳趾縫裡,外耳道裡,舌頭底下,甚至直腸裡。」

  「都檢查過啦!」我沒好氣地說,「連頭髮也全部剃掉地徹底檢查過啦!」

  「T死亡後被移動前應該是個什麼樣子?」一直沒出聲的楊局長問道。

  「這個,」我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肯定地回答的問題,「是坐著的。」接著我解釋了一下。屍斑會分佈在屍體未受壓的較低部位,根據這個原則,如果T死亡當時就是這麼左側躺著,左頰、左側髖部上方一點的腰部和左側臀部應該會有屍斑。但是現在都沒有。左腿和右腿的屍斑分佈幾乎對稱,左手和右手也一樣。坐骨結節--也就是臀部坐在凳子上的地方--完全沒有屍斑,唯一合理的解釋是當時這個部位是受壓的。同時,T死亡以後坐位的姿勢保持了一定的時間,直到開始變得僵硬,所以即使被放在左側躺著的體位膝蓋也幾乎彎成直角地彎著。

  「等一下,」金醫生好像新發現了什麼,「T換過衣服洗過澡對不對?」

  「說得確切一點,是換了浴衣,內衣沒有換。」

  「你確定?有什麼依據?」

  「內衣上有咖啡的味道。」我說出口後,非常後悔,因為警官們和同事們全部齊刷刷地盯了我3秒鐘,然後爆發出一陣狂笑。「你哪來這麼豐富的想像力?哈哈!」「以後警犬可以下崗了。嘻嘻嘻。」「沒想到朱醫生有這種愛好,呵呵呵!」

  我漲紅著臉,努力拼湊著不成句子的話語,意在說明自己是出於科學嚴謹的態度才充分檢視每一件證物。還好倪主任救了我:「金醫生,你有什麼看法?說下去。」

  金醫生收起笑容,正色道:「他有可能是泡在浴缸裡的時候,被投入浴缸的電極電擊致死的。這種情況下可以沒有明顯的電流斑。兇手直到確定他已經死亡,或者是因為放掉浴缸水的耽擱,過了一會兒才把他放置到218室,形成剛才說的屍斑和屍僵的形態。因為一時找不到乾淨的內衣,就把穿過的再套到他身上,偽裝成那樣的現場。」

  他很自信地環視四周,等待警官們恍然大悟的歎息和同事們的喝彩。但隨之而來的是胡警官譏諷的笑聲:「那幢樓裡一個浴缸也沒有,金醫生。休息室裡只有淋浴龍頭。你是不是要我手下把龍頭擰開看一看裡面有沒有插好的帶電的電線?」

  「那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金醫生的目光墜落回自己的膝蓋上,說話聲越來越小,及至完全消失。

  倪主任再次發問:「怎麼解釋口部溫度高於深部體溫?」

  我感覺無論怎樣搪塞,警官們的反駁都會把我的自尊心再次撕掉一大塊,所以我老老實實地答道:「我不知道。」

  他接著問:「既然什麼外界影響的痕跡都沒有,有沒有考慮過T是自然死亡?」

  警官們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我也搖搖頭:「體表有一些陳舊的淤痕,幾乎已經消失了。上呼吸道有一些輕微的炎症,非常輕微,我都懷疑這點症狀是不是需要吃感冒藥。看他的肺裡面,應該是常抽煙的,胃和十二指腸有幾個不大的潰瘍,其他器官都正常,沒有發現重要臟器致死性病變。至於是不是很特殊的單單累及心臟傳導系統導致心跳驟停的心肌炎,要等病理組織染色切片出來才能知道。這種病很少見,我覺得希望不大。而且,現場的情況,您看呢?」倪主任點頭。會議室再次陷入沉默。

  「這是個棘手的案子啊。」最後楊局長說道,「但是,死者是在媒體上很有影響的藝人,媒體會盯著我們破案的進度。大家要注意紀律,保守秘密,盡一切可能,集中所有力量,早日破案。今天就到這裡吧。明天等法醫有了鑒定結果再碰一次頭。」

  張力 第三章

  我走出會場的時候,應警官用胳膊肘推了我一下:「朱夜,想像力大進啊!」

  我歎道:「我寧可分析粉碎了和水泥攪在一起的胳膊和腿裡所含的毒物,也不願意在這種地方發揮想像力。」

  「畢竟,以往沒有機會這麼『透徹』地看T吧?」她曖昧地笑著。

  「什麼呀!」我不快地說,「你都想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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