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需要那麼多清潔劑?」
「那是不同種類的清潔劑,你沒看到他家裡有多乾淨嗎?」
「見鬼!」他抓亂了自己毛刷一樣的頭髮,「我憑什麼相信你和你那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所謂證據?你要是搞錯了不但丟我們的面子,還會打草驚蛇。還有,你的解釋不能合理地說明我們已經發現的所有細節。」
我抱著胳膊,很酷地說:「不要緊,這回我已經挖好了陷阱,只等蛇往裡面鑽。」
胡警官冷冷地望著我:「菜鳥!你以為那麼容易?你是怎麼得到那些證據的?昨晚上你究竟在哪裡?」
「這個以後再說。你快點打電話吧。」我打斷他,「我先去看守所。」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回敬他一句:「我的名字叫朱夜,不叫菜鳥。」
雖然昨天幾乎沒有睡覺,現在我精神百倍,勇往無前。要不了多久,自以為得計的殺人犯就要現原型了!
***
我從探視孔裡朝裡看去,裝著鐵欄的特護病房裡,G剛剛從鎮靜劑的作用中醒來,茫然地望著天花板。我輕輕敲敲門。G木然地慢慢轉過頭來。我關上探視孔的拉蓋,對站在一邊的N和傅先生說:「好了,我想他可以接受詢問了。」
胡警官投來「看你玩什麼花招」的一瞥,沖典獄長做了個手勢。他會意地點點頭,抖開鑰匙盤,選了一把,打開特護病房的門。我對N做了個「請」的手勢。他的頭髮當然已經干了,而且抹了發膠重新梳過,整齊的髮型配合身的西褲和短風衣,果然端莊的打扮很適合他。他的眼睛下面有很重的黑影,也許昨夜也是一夜未眠。心事一定不少吧,是在想辦法對付我嗎?可能是為了鎮定自己,才打扮得那麼正式。不過,天下沒有完美的謀殺,是狐狸,就會露出尾巴來。
他臉色凝重,不見昨夜故作輕鬆取笑玩樂的神情。他禮貌地微微頷首,從我面前擦身而過。胡警官隨後跟上。傅先生鐵青著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正要踏入,被我伸手攔住。「請在外面稍等。」不顧他怨恨的目光,我走進病房,關上門。
N在門口頓了一頓,深吸了一口氣,走到G的床頭,微笑著說:「你醒了?昨天晚上應該睡得死死的,一個惡夢都沒有吧?你看,天都大亮了,該起床了呢。」G茫然地看著天花板。N加深了笑容,似乎打定注意要逗笑他讓他打起精神來,俯下身半開玩笑地掀開被子:「看你這……」被子下露出捆著G的手腕和肩膀的寬布帶。N頓時失語,強裝的笑容蕩然無存,鼻子一點點地變紅,似乎血氣正在上湧,直到忍無可忍地化為淚珠奪眶而出。「小伍!」他再也沒了平時機敏靈巧的周旋,只是蹲在床邊,緊緊抓著G勉強可以抬離床面的手。
我平靜地說:「這只是為了保護他不傷害自己的措施,從醫學的角度來看是必需的,對他個人而言沒有多大的痛苦。」
「痛苦?」G慢慢轉過頭來不可置信地望著我,接著把目光投向強忍淚水的N,沉著臉站在一邊的胡警官,最後又落到我身上:「你知道什麼是痛苦?看到愛變成恨,看到生變成死,還得就這樣活下去,算不算痛苦?」
「別說了,」N喃喃地說,「別說了,小伍……」
我說:「讓你的朋友在這種情況下來探望你,本來是額外的優待,目的當然是希望你能盡快康復,恢復對問題合理回答的能力和對前天晚上的記憶。你是不是做好了這種準備了呢?」
「前天……?」G的目光又恢復到不知聚焦在哪裡的迷茫狀態中。
「什麼都別說了,小伍。」N大聲說,「你知道你都在說些什麼呀!」他回過頭來對我說:「朱醫生,他現在好像還很不穩定,他說的東西都不能算數的。是不是應該讓他到條件比較好的地方休息一段時間?再說,警官對他和我都做過詳細的調查了,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們,節目錄製完成後我們各自回家了嗎?他現在都成了這樣……你們還要逼他到什麼程度?」
「啪!啪!啪!」我面無表情地拍著手,胡警官訝異地望著我,N仍舊握著G的手,露出奇怪和憎惡的表情。「不錯的表演啊,」我說,「真不愧是人氣急升的著名演員。可惜沒有攝像機拍下剛才感人的友情畫面。」
「你……你剛才說的,什麼意思?」N的語氣中掠過一絲不安。
接近他的尾巴了嗎?我繼續說:「你越是想保護他,我們就會越加懷疑他。這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畢竟,前天晚上和T在一起渡過他生命中最後階段的,就是你們這些『親密』的朋友。你們的工作我大致也瞭解了,好吧,就算2點,或者再晚一點的時候,拍攝結束了。感謝胡警官和同事們的辛苦工作,我知道和有自備車的你不同,G會像平時一樣,等一切都收拾完畢,搭事務所工作人員的順風車在4點30左右回到家。這個,有他公寓門衛可以作證。也就是說,從工作結束到動身回家,G比你更多一個多小時空閒時間。這個空檔會被用來做什麼呢?或者換句話說,你會希望我們懷疑他利用這段時間去做什麼呢?」
我注意到,N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G恐懼地望著我,顫抖著。
「所以這是個很好的計劃,佔盡天時地利人和。人人都知道T有些感冒,工作壓力又大,在熬夜加班後死於突發的心肌炎是可以預料到的。誰讓他衛生習慣不好,愛抽煙又愛喝濃濃的咖啡呢?再說,正常人的心臟多多少少受到過不同的病毒的侵犯,大規模撒網的病理檢查總會發現一個、兩個病毒引起的炎症反應灶,我想你在你書架上那本《心臟病手冊》裡一定讀到過。如果沒有什麼其他原因,法醫會做出『病毒性心肌炎』的死亡診斷,讓這件事背後的罪惡永遠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