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沒有人了嗎?」泰雅的眼睛掃過洛毅蒼白的臉。
洛毅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沒人……沒人提了。」
「扔了吧。」馬南嘉平靜地說,「聽我的。」
「我們永遠都是拴在一起的,」泰雅盯著我咬牙說,「誰也別想逃脫干係。」
「為什麼……」我感覺到了他目光中的壓力,「你又沒有證據。你自己的舉動才是說不清楚吶。」
「扔了它。」馬南嘉迅速地說。
泰雅咄咄逼人:「你要是腦子清楚,應該明白該幹什麼。如果這次的醫療事故最後我們倒大霉,你也一樣要倒霉。」
「泰雅!」洛毅扳著他的肩膀說,「你在說什麼呀?你是在和朱夜說話呀!」
我冷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好歹相處過那麼些年,你要是腦子清楚,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我也不會作任何假證明。」
泰雅嘴角一撇:「這種事情根本用不著威脅。本來就是事實。如果我們要進監獄,那麼你也一樣。假證明算得了什麼?你又不是沒作過?要不要我再複述一次?」
洛毅的臉色彷彿大白天見了鬼:「泰雅……你這是怎麼了?」馬南嘉叉著手坐在一邊,沉著臉。
「你……」我暗暗握緊了拳頭。今天真是不應該來這裡,「哼,人真是容易變啊!」
泰雅的嘴角一撇,浮現出一絲冷笑:「所以得有什麼作保障對不對?」
「夠了!」馬南嘉吼道。「如果要靠什麼東西把我們拴在一起的話,那只能是友誼。否則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各走各的道。看不慣別人的可以走別的路。」
「你在這裡逞什麼英雄?」泰雅怒道,「我還不是為了幫你?現在這社會複雜得很,誰能相信這麼多年沒聯繫的人?天知道他肚子裡變成什麼樣子了?」
「我不需要逞英雄,」馬南嘉平靜地說,「事實就是事實。總有一天會搞清楚的。我沒有做錯什麼。鑒定自然會證明這一點,和朱夜有什麼關係?」
「別吵了好不好?」洛毅賠笑說,「恩……朱夜,你下午還得上班吧?時間差不多了吧?」
馬南嘉說:「說的對。洛毅,你送送他。」
「呃?我……」洛毅面帶難色。
「別怕,還不到醫院上班的時間,沒有鄰居會在這時候出門。就算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是誰。你送他出去吧。我有話要單獨和泰雅談一談。」
泰雅坐在沙發扶手上,斜靠著牆,雙手插在胸前,冷眼望著我們。我感覺到,純粹是感覺到,他衣服下面的肌肉開始鼓起。也許我們走後他們會幹上一架。
洛毅扣上棉襖的扣子,拉著我往外走。背後的兩個人沒有任何聲息。戰鬥前的寧靜?
洛毅靠近我,低聲說:「晚上9點半到我家來一次。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我正要反問,他拉了拉我的衣服,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我知趣地收回了話題。
第四章 死亡
整個下午我都在惴惴不安中渡過。金醫生和韋小瑞折騰了很久,出具了語焉不詳的驗屍報告,通篇都在描述解剖所見,對深靜脈留置管和死亡的關係避而不談。可想而知這樣的報告當然被打了回票。明天是最後期限,一定要在正式的醫療事故鑒定開始前得到最終的結果。韋小瑞沒有吃晚飯。金醫生的頭髮似乎又掉了一把。我因為迴避制度不需要也不能參加這項工作,悠閒地在實驗室分離DNA樣本。表面看來似乎還是我最輕鬆。不過我的心裡也同樣是七上八下沒個底。
匆匆扒過幾口晚飯,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一本「飛碟探索」雜誌,我不時斜眼去看放在櫃子上的鬧鐘,暗自盤算著應該從家裡出發的時間。我非常想給馬南嘉打個電話。可是如果恰好有人查他的通話記錄,查到我給他打過的這麼個電話,我就是長上100張嘴,也說不清楚。
時針一點點接近9,而我的心也隨著秒針一起跳動。就在我扔下雜誌去拿自行車鑰匙的時候,電話鈴突然響了。
「喂?朱夜嗎?」聽筒裡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
「啊?啊!」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那是洛毅在說話,「你怎麼了?你在幹什麼?」
「家裡有人來,不方便說話。晚一點再給我打電話。如果我在家,我們再詳談。好嗎?」
他的聲音嗡嗡的,好像用手捂著話筒在說話,也聽不清背景裡有什麼特殊的聲音。我有點擔心地說:「喂,你沒事吧?」然而洛毅很快地掛上了電話。
裝模作樣地翻了幾頁「飛碟探索」,瞄一眼鐘,分針只走過去10格。手癢癢地伸向電話,又怯怯地縮回來。究竟是誰在洛毅家裡呢?就這樣反覆幾次以後,我再也忍不住了,拎起電話快速地撥了號,生怕萬一撥慢了又失去繼續撥號的勇氣。
電話鈴響了。一聲……兩聲……三聲……響過6聲後,我沮喪地掛上電話。該死的傢伙!跑到哪裡去了!夜漸漸深了。對面樓房的窗口一個接一個變暗。我拿著捲成桶形的雜誌一下一下敲著自己的頭,思前想後,過去的事情一莊莊在我眼前閃過。10點半時電話仍然沒有人接。不祥的感覺如同揮之不去的蚊蚋,越是到人靜時,聽上去越嘈雜。我打電話到他妹妹家。洛毅的媽媽接了電話。話筒裡聽上去很熱鬧,幼兒的哭鬧和年輕夫婦慌亂的呼叫如同家務大合唱。洛毅的媽媽還記得我,但是肯定地說沒有見到洛毅。
當時鐘敲過12點時,我又打了一次洛毅家的電話,仍然是沒有人接。我很想叫個無關的人去他家看一眼,但是又沒法不把自己扯進去。為了排除醫院有急事把他叫去,我還特地打電話到廣慈醫院急診室,問今夜有多少例急診手術,有沒有呼叫過額外的備班醫生。但是得到了乾脆的否定回答。又過了1個多小時,我再也不能忍耐下去,抓起自行車鑰匙衝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