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林海薇只得悵然地將話筒掛好。
張嫂剛剛說康先生又被傢俱給絆倒?!張嫂說「又」?!那……豈不表示康齊摔跤已不是頭一回?
不行!她不能坐在家裡乾著急,說什麼她也要親自跑一趟才能寬心,哪怕吃閉門羹也無所謂。
林海薇撥電話向才藝班請了一天假,隨手將長髮用橡皮筋綁成一根馬尾,抓起鑰匙,以跑百米的速度衝下樓,跨上機車直奔康齊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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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張嫂透過鏤花鐵門瞥見林海薇上氣不接下氣的站在門口,趕緊開門讓她進來。
「海薇小姐,我不是請你過兩天再來嗎?」張嫂壓低聲音悄悄問著。
「我在電話裡頭聽到他摔倒的撞擊聲,我實在放心不下,說什麼也要過來看看。阿齊沒摔傷吧?」
「他不肯讓我進去看他,只說他困了想睡個午覺,不准我打擾他。」
「喔,張嫂,求求您!趁他現在睡著了,您讓我偷偷進去看他一眼,好嗎?我保證絕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吵醒他。」林海薇清秀的小臉佈滿焦慮和期待。
「我當他的管家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打從醫院回來後他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罵人還亂摔東西,萬一被他發現我讓你進去,我怕……」張嫂左右為難。就算她明白林海薇關心主人的心意,但自己只是個管家,未經主人同意,她也不敢擅作主張。
「您放心,我保證不出聲。」林海薇苦苦哀求。
「這……好吧!你上二樓右轉,最後一間就是康先生的臥房。記住!千萬不能發出聲音吵醒他。」心軟的張嫂拗不過林海薇的懇求,勉為其難答應,放行之前仍不放心地再次叮嚀。
「我知道。」林海薇輕巧得像隻貓,無聲無息上樓,按照張嫂的指示,找到康齊的臥房。
康齊跟張嫂表明要睡午覺,林海薇遂大膽推開房門……但一股刺鼻的濃濃煙味嗆得她喉嚨發癢,險些嗆咳。她警覺地左手摀住嘴巴以防咳出聲音,右手在鼻子前面猛掮風,藉以揮散混濁的空氣。
「張嫂!你愈來愈沒規矩,進我房間之前也不先敲門請示!」他嚴厲的指責,仰頭噴出一大口煙圈,高大的身影背光坐在一張弧形籐椅裡。
夕陽的餘暉穿透湖綠色的織花窗簾,將偌大的臥房烘托得幽幽青青。
待她用力猛眨幾下眼睛,總算適應房間內幽暗的光線,這才看清楚籐椅前面的長几,巴掌大的玻璃煙灰缸堆滿煙蒂,旁邊還有一隻酒杯跟半瓶威士忌。
「張嫂你為什麼不吭聲?不!你不是張嫂也不是寶妹,你是……海薇?!」他慌慌張張在幾上摸索,待摸到被他扔在几上的墨鏡架上鼻樑後,他才鬆了口氣。
「你一個人躲在房間裡抽煙酗酒?!」既然被他當場識破,林海薇自無悶聲不響的必要。
「躲?!笑話,這是我家,我愛幹嘛就幹嘛,天皇老子也管不著。倒是你,一個不受歡迎的入侵者。」他深深吸口煙,緩緩噴出一長串白霧狀的裊裊煙圈。
「你想藉著煙酒麻痺自己?!」她不在乎他近乎挑釁的言語,反手關上房門走到他面前,蹲身看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可惡的張嫂,我交代過她不接你的電話,更不准讓你踏進屋子一步,她居然把我說的話當成耳邊風!」他青筋猛爆,勃然大怒。
「你心裡不痛快想罵人,儘管罵我,不要怪張嫂。」她一肩攬下全部責任。
「哈!你又來了。你為什麼老是喜歡把責任統統攬到自己身上!」他挖苦她。
「我只是不想拖人下水,不想連累別人。」她萬分心疼地瞅著他瘦削的下巴冒出一圈短髭,英俊如昔的臉龐佈滿倦容。
「哼!」他不以為然的傾身捻熄煙蒂。
「張嫂說你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跌跌撞撞,我想……」
「你還想對一個瞎子做什麼?」嫌惡寫上他的臉。
「我想看看你是否撞傷了?需不需要我為你擦藥?」
「一點點擦撞有什麼好大驚小怪,頂多瘀血破皮,死不了。」他惡聲惡氣。
「阿齊!我問過醫生,醫生說你只要等到眼角膜做移植手術,重見光明的機率遠在九成以上。換言之,你只是暫時看不見,千萬不要因此自暴自棄。」善解人意的林海薇體諒他此刻的心境,對他不友善的言語全然不放在心上。
「眼角膜移植?!哈!瞧你說得一派輕鬆。天真的你,可知道台灣有多少罹患眼疾的人大排長龍等待善心人士捐贈眼角膜?!輪到我時,只怕我已白髮蒼蒼視茫茫。」他像只洩了氣的皮球,心灰意冷的頹倒在籐椅裡。
「我願意捐出一枚眼角膜給你。」她說出心中的決定。
「你要捐一枚眼角膜結我,嘖……你是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嗎,我是不是該推薦你角逐好人好事代表?話說回來,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你才搞清楚,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可憐我,尤其是你。」他竭盡冷嘲熱諷之能事。
「我這麼做不是發乎同情。」林海薇忘了他看不見,還急忙搖手澄清。
「不是同情,那!又是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你愛我?!哈!我是眼瞎,你卻是心盲。你這個傻瓜!明眼人不愛偏偏愛上一個瞎子!」他解嘲的抖唇。
「阿齊……」
「住口!我不要聽。你滾!滾得愈遠愈好!你的愛……我無福消受。」他霍地直起身子,鐵青著臉扯開喉嚨大叫:「張嫂!張嫂!」
「康……康先生!」待在樓下的張嫂聽見他的雷霆暴吼,嚇得三步並作兩步,氣喘如牛衝進來。
「張嫂,我不是告訴你不准讓林小姐進來,怎麼?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在你眼裡可還有我這個主人的存在?」康齊狠狠訓斥張嫂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