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天邊掛著根月鉤兒,浮雲偶爾飄過了,這大地便是一片的漆黑。
等到柔柔的月光再度照上了華山頂的枯樹,華清雨發現了自己又走到觀霞居。
久無人居,陰森森的院子。
華清雨走了進去。
柳練羽說要留,華清雨竟然也由得她去。
等到最後一批人都走了之後,遙望西方,遠處的草原上也有了點點的營火。
「真要等敵人上了山,只怕不敵。」華清雨淡淡說著。
「可不見得他就會攻上山。只要我們躲好,也許……」
「只可惜,華山派的名聲,就算是胡人,也只怕是聽過的。」輕輕笑著,華清雨駁回了一個小師弟的提議。
「那麼,師兄的意思是趁著夜,殺入敵陣?」
「擒賊先擒王。」
穿上夜行衣,仗著輕功潛入了敵營。
迎面而來的,就是軍人身上特有的汗臭。
柳練羽摀住了口鼻,感覺到一陣的厭惡。
「這胡人身上的騷味兒,可比我一年沒洗澡的時候還臭哪。」一個師弟低聲笑著。
「別說笑了,辦正事要緊。」華清雨低聲說著,繼續往前輕輕走著。
可就是拿下了敵方將領的頭顱,千軍萬馬殺上前來,也可以將眾人剁成肉醬!
柳練羽拉著華清雨的衣服,悲從中來。
「莫要怕,跟著我走就是了。」華清雨伸出了左手來拉,又是那種讓旁人欽羨妒忌的溫柔。然而,她曉得,打從小時相識開始,他便是如此地對待著自己了。
像個大哥,像個朋友,卻從來就不曾像個丈夫。
主帳裡甚至還是亮著的,帳外站著的士兵比想像中的還少。
眾人齊身飛撲而上,在這些胡人還來不及張口呼救的時候,華清雨一行人就已經點倒了所有的人。
手到擒來!華清雨一刻也沒有停留,跟著兩個師弟旋風也似地竄身進了帳裡。
三把寶劍用著雷霆萬鈞的威力掃了上,本來也沒有想過全身而退,自是個同歸於盡的招式。
帳裡還有五個兵士,一見到來敵便也擋在了主帥之前。
這時間刀劍交擊的火花甚至比此時點在主帥桌上的巨燈還亮。
總算之前早有盤算,在兩個師弟應敵的時候,華清雨一個縱身越過了眾人,一招追星奪命便筆直刺了向前,要將這胡人將軍立斃當場。
然而,眼前卻是晃過了兩條人影。
主帥桌前,竟然是坐著兩人!
只這一頓之間,就已夠高手對招出入生死十來回。
華清雨的劍鋒才偏向了胡人的將軍,將軍身旁的漢人便已出招!
不曉得是如何拔刀,甚至看不清對方的臉面。
沉重而巨雷也似的刀擊落在劍上,招招都讓自己甚至無法持劍!
震耳的巨響驚動了帳外的人,然而當他們脫身竄進帳裡之時,華清雨便已與那漢人交上了十二招。
不,說得精確些,是堪堪擋過了十二招。
然而,眼前只見到對方衣衫的邊角,甚至還不能看出對方招式之時,手中的劍便已被震離了手。
「不要!」柳練羽尖聲哭喊著。
然而,華清雨卻只見得到對方的刀了。
如此的艷紅,如此的詭麗,甚至讓自己移不開眼睛了。
然而,不能說是毫無遺憾的……
他到現在,甚至還不曉得他的名字……
咚咚咚。
箭矢深深射入遮箭牌的聲音,即使是在山嶺上,似乎也能聽得清晰。
數百枝弓箭整齊劃一地從武威關城牆上射下,磅礡如大雨。
面對著高聳的城牆,盾牌手護衛著軒車,從一開始一步步的逼近,到了約莫百丈遠,便再也無法向前。
強弓勁弩,這東邊的大國似乎真是有著雄厚的兵力,一點都不像是已然兩面受敵的窘境。
「已經十天了,這武威關可還像是大石一般的硬。」胡人的將軍一字一字慢慢說著。
「傳聞中的飛將軍可不是省油的燈。」身旁的另一個將軍,用著流利的漢語說著。
「這樣下去根本無法攻城。」胡人的將軍繼續一字一字說著。「兩旁都是大山,根本繞不過。我想就是鵬鳥,只怕也飛不去。」
「再等一段時日,會有人來幫。將軍休急。」
「這句話十天前便已說過了,姜將軍。」
「那位自有乾坤妙計,先鋒將軍只須捺下性子好好與這飛將軍周旋即可。」
「……冷公子的意思,我自是不會有二話。可這時日若是拖得太長,我等得住,但是這些弟兄可要心急。」
「不會太久的。」
「可冷公子如今卻似乎還在營裡,真要有何妙計是不是……」
「我說的那位,不是冷公子。」
「……此話怎說?」
「冷公子確是人中龍鳳,可是……也始終只是一個傳話之人。」
「我不信。」胡人的將軍皺起了眉。
「等你真正見著了那位,就會信了。」這位漢人的將軍突然朗聲笑了。「就連姜某也一直到死過了一次之後,才也信了。」
「你前世莫非就已遇上了那位?」胡人的將軍問著。「那位莫非已然百歲?」
「真要說,可要整整說上了一天一夜。」漢人的將軍悠悠說著。「不過,我比那位虛長了幾歲倒是真的。」
「我不信。難不成你是惡魂投體的不是?」
「唔……應該說是被閻王爺送了回的,還沒來得及過奈何橋。」
「……還是不信。」
「好好,念你沒見過,就不再苛求了。不過,就算你咬著牙說不信,事實就是事實。再者,就算你不信他,冷公子你信得吧?」
「自然。」
「這不就成了?」
「可是……」
「放一百個心吧,一定破得了。」
「你為何如此的肯定?」
「因為……我不曉得還有誰比我更清楚武威關的。」這位漢人的將軍冷笑著。
鵬鳥飛不過關,信鴿自也是的。
不過,倒也不需了。
想是對於這破關已然有了十分的把握,如今副帥帳裡的冷雁智研究的並不是武威關了。
只見他對著京師周圍的山嶺城牆沉吟著,紅綠黑三色的小旗部署在了每一道關口。手裡還捏著不少紅旗綠旗的冷雁智,在反覆地推演之後,便心煩氣燥地將手中的紙旗擱在了一旁,對著地圖發起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