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的時候可要好好拜拜神明,保佑師姑我明年出莊找到個讓師父看上眼的如意郎君,不然的話……」
「怎麼?」
「你就慘了,非常的淒慘。」少女笑得花枝亂顫。
怪人。蕭子靈在心裡歎著。
不過,也該習慣了。自從回到山莊後,一年多的相處下來,叫他已經對這些希奇古怪的事情學會了視而不見。
可奇怪的是,儘管有極少數的時候師父是嚴厲的,然而,平時的他看起來卻是如此的寬容以及慈悲。
不像,真的不像。
既不像二莊主的莊嚴,也不像三莊主的豁達。
事實上,整個山莊的人認識透了,也找不出個跟師父一樣的人。
師父以前真的是山莊的人嗎?
懷著疑問,蕭子靈走在山間,遠遠卻見到了胡兵巡邏著大道。咋了咋舌,蕭子靈連忙躲到了一旁的灌木叢後。
聽著胡語,蕭子靈掩著氣息。沒想到這附近還有胡人出沒著呢,然而,那往日爭戰之中的殺戮之氣卻是已經漸漸淡了。
就從他們的對話之中,那無限慵懶的語氣,就算聽不懂內容,也隱約可以猜出也許只是在閒聊著罷了。
憋到了三人走遠,蕭子靈才敢透了一口大氣,走出了草叢。
又是一連走了三天,途中遇見些胡人,則是能避就避。好不容易,總算是聽見了漢話,蕭子靈心裡一喜,連忙向前問路。
「平地怎麼走?」蕭子靈問著這個樵夫。
「左手邊這條路走三天,遇到了大石往東走,翻過兩座山就可以看見了。」樵夫說著。
「那條路還會有胡人走動嗎?」蕭子靈問著。
「每條路都有啊,除非走小徑……」樵夫有點遲疑地說著。「不過,可得當心,這附近就是冤魂嶺,入夜以後如果下雨,會出人命的。」
「最近會下嗎?」蕭子靈看著有些發陰的天空。
「只怕會的。」樵夫說著。「不過,別看胡人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他們軍紀很嚴,不會隨便對百姓動刀子的。」
「我不會說胡語,只怕到時候有什麼誤會。」蕭子靈說著,一邊權衡著輕重。
「您別說話就是,低著頭走過去,他們大部分都不會問的。」樵夫說著。「不過,瞧您這身打扮,是做買賣的嗎?」
蕭子靈低頭瞧自己的衣服。
又一個這樣問?雖說比起老樵夫身上那件,是好看了許多,然而這卻是自己最為樸素的衣服了。再則,一路上的風沙,也已經讓它失色了不少……
「是啊,我從西南來。」蕭子靈面色不改地說著早已練習了無數次的說辭。「真是好眼力。」
「走的是什麼,珠寶嗎?」
「這……對啊。」蕭子靈支支吾吾地說著。
「難得難得,小小年紀。」樵夫說著。「不過,不是我要說,您身上如果繼續穿這衣裳,十之八九會被攔下的。」
「為什麼?」
「這附近的人不會穿這麼好的衣裳。」樵夫笑得露出了口中缺牙的黑洞。「您這不就是對胡人說,我來路可疑嗎?換一套吧,我家就在附近,有衣服給您換的。」
「多謝大叔。」換上了帶著補丁的粗布衣裳,蕭子靈走出了廂房。
院子裡,幾個跟樵夫一樣都是壯年年紀的大漢,有的在劈材,有的正在燒水。
「要不要留下來睡一晚再走?」樵夫問著。
「不了,不打擾了。」蕭子靈說著,一面從懷裡取出了一錠碎銀子。「這是衣服錢,大叔。」
「不不不,不收不收。」樵夫搖著手。
「這是一定要給的,不然我心裡會覺得過意不去。」蕭子靈說著。
「真要過意不去,就喝杯茶做個朋友吧。」樵夫敬了茶。「做了朋友,這點小錢就休要再提。」
「呵……那小弟我就不客氣了。」蕭子靈笑著,一仰而盡。
倒翻茶杯,一滴不留。
然而,蕭子靈的笑容還沒變,對方的表情卻已經變了。
變得猙獰,而且帶著殘忍的笑容。
早在對方動作之前,一見到了笑容的改變,蕭子靈便幾乎是反射性地動了。
一指點中胸前大穴,對方甚至連改變臉色的機會都沒有,便成了猙獰卻又無法動彈的可笑樣子。
蕭子靈衣衫輕飄。另一人正想拾起手邊地上的柴刀,然而只見到眼前暗褐色的身影撲面而來,便是被點了倒,向前栽去。當門兩顆大牙一陣的劇痛,只能微微轉動的兩顆黑眼珠看著地上嘴邊流出的鮮血,早痛得眼淚口水鼻涕一齊地流。
較遠處的兩人已然抓起了刀子跟大鍋不要命似地砸了過來,蕭子靈彎下了身子,兩隻手就這麼輕拂也似地帶過,來人就像是陀螺似地一連轉了三圈才摔了倒。
正在地上搖晃著、掙扎著要爬起來時,蕭子靈走了過去,一人補了一腳,點住了兩人的穴道。
無視於四人恐怖的表情,蕭子靈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井邊,想打點水來給自己。豈料,桶子絞到了一半,手一抖,竟然繩子就從掌裡溜了走。
木桶又摔回了井裡,蕭子靈氣得用力踢翻了一旁的水盆子,坐在了一張小凳子上,捏著雙手瞪著這四人。
四人雖然不能動,可嘴還能說話的。然而,嚇得一直發著顫,這話怎麼也傳不到蕭子靈的耳裡。
這一折騰,天色就暗了,然而蕭子靈還是用著混雜著屈辱以及不甘心的眼神繼續瞪著四人。
直到,一聲不耐煩的輕哼從他嘴裡冒了出來後,蕭子靈再度走到了井邊,絞上了水,用冷水拍著臉。
直到那種昏沉沉的感覺消散了,蕭子靈才把水桶扔回了井裡,轉身瞪著這些人。
「下次再讓我遇見,可不是就這麼了事!」
幾個人連忙點了點頭。
「……怎麼下山?」
抱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怒意,蕭子靈趁著月亮升起的時候,繼續趕著路了。
極靜的夜裡,蕭子靈走了一會兒之後,抬起了頭看向遠方。幾個地方像是點上了火堆,不曉得是不是胡人。
蕭子靈避過了火光明亮處,自己一個人,走進了暗沉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