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莊?哪裡不是荒廢了?回去做什麼?」
「有吃的。」蕭子靈認真地說著。
「我師姊可能會下毒的。」
「那地窖的入口現在天底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了。」蕭子靈悶悶地說著。
* * *
廢棄的莊園,有著一種令人心寒的美。尤其是在月光下。
蕭子靈下了馬車後,癡癡地看了一會兒,才拉著唐憶情走了進去。
經過了毀壞的大門,經過了一道又一道的白牆。蕭子靈的眼睛直視著前方,專注地朝著他的目的走去,對周圍的事物連看都不多看上一眼。
也許,是怕觸景生情吧。唐憶情在心中有著小小的歎息。在他眼界所及,本該是青翠的草地如今只有雜生的野草。泥土地上零零落落的,插著殘香。
可想而知,當年在這兒死去了多少的人。在這寂靜的夜裡,想必還飄蕩著不少迷途的孤魂。
唐憶情一路被蕭子靈拉著,不久就來到了柴房。
蕭子靈踢開、搬開了那受潮發霉的木柴堆後,才歡呼了一聲,挪開那沉重的石板。
「就在下面,我們有醃梅子還有釀酒。」蕭子靈的眼裡有著光芒。「快,憶情,我們快下去。」
走下了幾級石階,四面牆上都擺滿了盛著巨甕的木架。
蕭子靈拍開了灰塵之後,才在其中一個甕上,用手指戳出了一個小洞。
清冽的香氣湧了出來,蕭子靈迫不及待地張口喝著。冰涼的美酒湧入喉中,解去了劇渴也溫暖了身體。
「等等!」眼見情況不對,唐憶情連忙拉開了蕭子靈,同時用手堵住了缺口。
「幹嘛!」蕭子靈紅著臉頰,沒好氣地嚷著。
「你可別喝醉了。」唐憶情連忙說著。
「這麼一點怎麼喝得醉,不會啦,呃。」蕭子靈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尋找著記憶中的梅子罐。
清甜酒香溢滿了小小的地窖,光是聞著,唐憶情也快醉了。
「別以為女人不會喝酒,我娘的酒量可一點都不讓鬚眉。」瞇著眼睛,蕭子靈靠著巨大的酒甕坐倒,迷迷糊糊地說著。
「我師姊可還在附近,你如果喝醉了,我們怎麼辦。」唐憶情坐在他面前,擔心地說著。
「擔心什麼,我娘會保護我的。」蕭子靈看著唐憶情身旁的地板,低聲說著。「我娘去保護我爹了,可是她捨不得我,一定也會在附近保護我的。」
如果鬼神有靈,自己的娘親現在還不挺身而出了?唐憶情苦笑著,帶有些淒涼。如果真有鬼魂,他這一路走來,又怎麼會坎坷如斯。
「再加上我師父……」蕭子靈彷彿是在迷夢之中,只是悠悠地說著,眼神直視著那片空白的土地。「還有誰敢來害我?」
「……還有皇帝呢。」唐憶情低聲說著。「你的靠山還真多,不是嗎?」
「是啊,多的很。」蕭子靈突然大笑了起來。「告訴你,我在京城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說著說著,蕭子靈站了起來,望向了地窖的入口。「這筆帳我會記住的。餓了我五天五夜,我早晚讓玄武剷平了唐門。」
「是六天了。」唐憶情苦笑著。
「……吶,我滅了唐門你會難過嗎?」蕭子靈轉過了頭問著。
「不會。」唐憶情老實地說著。
「……是嗎,那我就不用顧忌太多了。」蕭子靈一邊打著小小的酒嗝,一邊就是大步走了出去。
「……喂!子靈……子靈!」唐憶情連忙爬起身來追了出去。
明月依舊當空,晚風依舊輕送。清晰的鈴鐺聲遠遠地傳了過來。
唐憶情的脖子不自主地縮了一下。
「還不出來領教本少爺的劍。」蕭子靈叉著手,站在了柴房門口對著黑夜喊著。
「子靈!」唐憶情連忙扯了下蕭子靈的衣袖。
「少來煩我,早點解決了她,我省得餓肚子。」蕭子靈大跨步地走了出去,唐憶情根本連拉都拉不住。
夜風送來了細碎的鈴聲,蕭子靈站在了庭院中凝神聽著,接著就往西邊走去。
「子靈!」唐憶情著急地跑了幾步,擋在他的面前。「別做傻事啊,你喝醉了!」
「我連華山那老頭子都贏了,還怕她這一個小小的唐門弟子?」蕭子靈微微抬起了臉,紅咚咚的臉頰看起來一點都沒有說服力。
這就是所謂的酒膽嗎?唐憶情的頭有些痛了。
「她會來陰的。」唐憶情提醒著。
「我沒有徒弟給她下毒。」蕭子靈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接著就往那鈴聲的方向走去。
深夜中的大樹下,一串金色的鈴鐺掛在了樹頭。叮鈴鈴、叮鈴鈴地響著。
「你瞧,根本沒什麼好怕的。」蕭子靈嚷著,走向了那串迎風搖曳的金色鈴鐺。
「別碰!小心有毒!」唐憶情連忙提醒著。
蕭子靈回過了頭。
「我有這麼笨嗎?」
「……對不起,只是忍不住就想要提醒。」唐憶情吶吶地說著。
「真是個愛操心的傢伙……嘿!」
一陣風過,蕭子靈本能性地身體一偏,避過了一隻 稜。
唐憶情忍不住退了一步。
「你還一直說我醉了,看看,我可清醒得很。」蕭子靈看著唐憶情說著,繼續背對著毒稜射來的方向。
唐憶情一身的冷汗。他曉得,這只 稜只是用來探路。探探蕭子靈的身手。
蕭子靈轉過了頭,朝著毒稜射來的方向走去,一副非把她揪出來不可的樣子。唐憶情一路擔心地跟著。
他曉得師姊的為人,沒有十分的把握,她不會出手。
走到了半路,蕭子靈抽出了纏在左手腕的紫稜劍,用著冰冷的表情繼續往前走著。
前方的草原沒有遮蔽的地方,也沒有任何的人影,然而,蕭子靈就只是一直往前走著。
媚惑的紫光在月光下閃著,蕭子靈走在了前頭,彷彿就像是引領著唐憶情一般。
這趟路一直走到了天亮,蕭子靈都沒有停下。唐憶情跟著他走著,漸漸的,眼皮也緩緩闔上了。
說不出的疲憊籠罩著全身,走著走著,就連雙腳也沒有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