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點,你瞧瞧你,瘦成什麼樣子了。唉,飛英的事情要管,你自己的身子也要顧好啊……」
「師父!」幾個師弟師妹又再打著眼色。
三莊主又連忙閉起了嘴。
冷雁智的臉色本就不好,此時更是沒了血色。
慢慢的,一口一口地吃著,三莊主看了心疼,幾個師弟妹更也是連平常說笑的話題都不敢再說了。
「……雁智,你跟師父說,你這一年過得好嗎……」
冷雁智停下了碗筷。幾個師弟妹都看見了,雖然他努力地眨著眼睛,然而卻還是讓一顆又一顆的淚水滴下了碗裡。
轉瞬間,眾人都沉默了,面面相覷。
咦?我又說錯了什麼?三莊主無辜地打量著冷雁智和其他的人。
「……我很好……有他陪著我……我很好……」
放下了碗筷,冷雁智掩著眼睛想要離席,卻被三莊主輕輕拉了住。
「要哭就在院裡哭,都是自己人。出了院,給其他人看見了,不是更丟人。」
「……師父……」
「好了,沒事了,回來就好。」三莊主拉過了此時長得比他還高的冷雁智,讓他拉著自己的衣袖哭得聲嘶力竭。
「師父……我好恨……我好恨……」
「好了好了,沒事了…………三莊主輕輕撫著冷雁智的頭髮。
「沒事了,哭過了就算了。別看其他人這樣,那時候接到消息,哪一個人沒有哭到喉嚨都啞了。就連二姊,還不也躲到自己房裡哭呢。」
其他的幾個人,尤其是年紀較長的幾個,也紅了眼眶。
「師父……為什麼……我不懂啊,為什麼……為什麼!」冷雁智啞聲喊著。「為什麼就會是他,就會是他! 」
「好了……好了……」三莊主連忙安撫著冷雁智。
「……不過,你說這段時間是誰陪著你?」
這一夜,根本睡不穩。
大莊主的院裡,直到深夜都還是燈火通明。
「師兄!師兄!快起來! 」
一大早,一個小師弟便急急忙忙地拍著門。
才剛睡去了的冷雁智,也只有迷糊了一陣子,便從床上一躍而起。
「什麼事! 」
「大莊主要你立刻過去。」
「……好!我馬上到!」又驚又喜地喊著,連忙套上外衫,冷雁智急到還差點打翻了一旁的水盆。
師兄有救了……一定是!也許……也許他還醒了!
撞開了門,拉著小師弟一路飛奔,只把小師弟嚇得也是面無血色。
踏進了大莊主的別院,那從未散去過的談淡藥香,也是自己記憶裡無法抹滅的。
想當年,他與師兄在莊裡比武,師兄心軟,結果卻是真氣反噬傷到了自己。
是自己……自己一口口餵他藥,是自己……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守著他,為他拭去那涔涔的汗水。
也是……也是自己看著他睜開了眼睛,看著他又露出了笑容,看著他一天天康復了起來,一天天地……一天天地……
「雁智,我很抱歉。飛英沒有救了。」
「雁智?你聽見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能如此面無改色地說著……
「雁智?你……還好嗎……」
……騙人的……
「雁智? 」
「騙人……騙人,他根本沒有死……沒有死……你們都是騙人的,你們都是在騙我! 」
伸出了手,卻被若干師兄弟攔腰抱了住。
「師弟,你冷靜一點,大莊主說沒救了,就是沒救了……」楊懷仁連忙抓住了冷雁智不斷揮舞的手臂。
「不!她救不了,別人可以!她又不是神仙!憑什麼這麼說!她憑什麼! 」
聞言,那大莊主黯然地低下了頭。而楊懷仁則是氣得臉色發青。
「夠了!你說的是什麼話! 」
「把他還給我! 」
在冷雁智高聲嘶喊著的同時,楊懷仁飛快地點了他的穴道。於是,冷雁智便像是抽去了支架的布偶,軟綿綿地被三個師弟慌慌張張地撐了住。
「大莊主、師父,師弟是因為一時心急,所以才口不擇言。」楊懷仁在兩個師尊的面前跪了下來,冷汗直流。
「……不要緊的。」大莊主淡淡笑了笑。然而,二莊主的目光,卻微微掃過了冷雁智那張瘦削的臉。
「十三師弟需要休息,他為了查十一師弟的命案,已經好多天都睡不安穩了。」楊懷仁繼續說著,微微顫著,目光也不敢抬起。
「我知道,看他的神情和氣色就猜得出來。你先帶他去房裡睡吧。」大莊主微微一笑。
「莫言,你等一下去幫雁智看看。」
「是。」
「你又何必難過? 」眾人離開後,一個年約五、六十歲的男子,緩緩對著大莊主說著。
「師父……徒兒實是……」
「我可也沒辦法,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我也該罵? 」
「不,不是的……唉……只是,接連的……」
「那姓古的小子是自己的命,也是他自己選的路。難不成,我們還把他五花大綁硬逼他治?」
「……」
「還是,你是擔心那個姓謝的小徒孫?放心啦,管帳的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頂多就是讓他跳一下腳。」那男子無奈地笑著。
「十三師兄睡得好沉……」一個送飯去,卻又帶著上一餐飯菜回來的小師弟,對著此時踏進門的兩個師兄說著。
「二師兄,你給雁智暍的是什麼藥? 」楊懷仁問著。
「沒什麼,安神的藥而已。是他太久沒好好睡了吧。」莫言淡淡說了。「脈象亂成這樣,還能撐這麼久,也真叫我大開眼界。」
飢餓……劇渴……叫那一場又一場的噩夢侵襲著他。
睜開了眼睛,自己是在蝴蝶山莊的房裡。
莫名的感到安心,冷雁智又重新閉上了眼。
不曉得睡了多久,等到冷雁智再度醒來,已經夜深了。
勉強爬了起來,手腳卻沒了力氣,輕輕推開房門,只能在莊裡緩緩走著。
第一站,是廚房。他沒有傻到以為不吃飯會有力氣帶趙飛英走。在這熟悉的山莊裡,即使已經過了這麼多的歲月,那一切都與當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