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我和莫誨,那更是不用說了,若不是我厚著臉皮豁出去,硬是賴上了莫誨,在他面前暗送秋波,晃來晃去,他這頭不解風情、拙嘴笨腮又借語如金的大笨牛,不知道磨到哪一年哪一月,才願意乖乖跟我進洞房呢?」
巧兒卻是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怪相。「箏兒姊姊,你聰明機伶,豪放爽朗又不拘小節,巧兒資質魯鈍,末學膚受,望塵莫及啊!」
箏兒聽得身心飄然,滿臉光采。「你雖然比不上我,但也不必過於自慚形穢,這一回生,二回熟,有我指點迷津,給你撐著,還怕不能將那名溫吞害臊的展公子手到搶來麼?」她還真是大言不慚地開起染房了。
「若是那展公子不願上來,又該如何呢?」巧兒徐徐道出自己的另一層隱憂。
箏兒微愕了一下,「那你多纏著他幾次,軟硬兼施地,弄得他不好意思,不上來也不行!」
巧兒蹙著秀眉,面帶沉吟,一副依違兩難的神情。
箏兒瞧在眼裡,恬不為怪,仍興致高昂地鼓動她那三寸不爛之舌,繼續給巧兒洗腦。「巧兒,這做人固然要規圓矩方,但卻不可過於拘文牽古,頑梗不化,不懂得隨機應變,從諫如流,有道是……」她尚未說完,忽聽得一聲長嘯,宛如龍吟,她見巧兒一臉疑思,不由輕笑著解釋:
「是莫誨在跟我打暗號呢!他臉皮單薄,不敢隨我大大方方地進來,硬是要窩在對街茶館等待,看樣子,他等得不耐煩,急著催我走人了。」
「可是……」巧兒還沒抓到要領,不捨得就此放箏兒離開。
箏兒明白她的心思,「巧兒姊姊,你不必多慮,你只要照著我的話去做,我敢打包票,準能幫助襄妤姊姊早日和展公子樓台相會,互訴衷情的。」她見巧兒仍是一臉彷徨難決的神情,不由握著她的手,再獻良策,「你若怕羞,不敢當面邀約展公子,亦可教旁人代辦,或者幫你傳紙條,總之,方法很多,此路不通,還有別的路徑。」
巧兒心頭一震,張嘴欲言,無奈,莫誨的嘯聲再起,不絕如鏤,催得甚急,害她心裡縱有再多的疑問,也只能萬般無奈地吞嚥下去,眼巴巴看箏兒下樓和她的相公莫誨聚首。
而優柔寡斷的她,卻只能帶著箏兒留給她的困擾,心神不定地托著下巴,倚在碧紗窗前,兀自望著天空發呆。
唉!她發出一聲好長、好長的歎息聲,有著千頭萬緒無從打理的煩惱,既怨著展靖白的優柔,更怨著自己的寡斷。
☆ ☆ ☆
正德皇帝朱厚照一上完早朝,便宣召寧陽侯狄雲棲到文華殿覲見。
狄雲棲一進來,行完君臣之禮,他便摒退左右內侍,獨留總管太監曹剛陪伺,然後,他凝神注目著神采奕奕,俊秀儒雅的狄雲棲,不矜不躁地開口說道:
「宣之,剛剛兵部尚書韓維上了一道奏折,內文提到蒙古親王濟農哈屯一直蠱動其他宗藩,反對蒙古大汗達延汗與我國和睦相處、互市往來的政策,要朕多加留心防範,而工部尚書石浚亦曾向朕提及,說濟農哈屯此人野心勃勃,飛揚跋扈,是個剛愎自用,桀騖不馴又殘暴嗜殺的狂夫,而這些年來,我國與蒙古的關係發生變化,可說是雲譎波詭,互相猜忌,令朕不禁懷疑,這當中有人作祟搞鬼,蓄意破壞?!」
「皇上高瞻遠矚,真知灼見,微臣佩服。」狄雲棲躬身一福,不卑不亢地送上他的恭維。
朱厚照先是搖搖頭,既而目光炯然地望著他,「朕不是要你來拍馬屁的,朕要聽聽你的意見,看看今後該如何處置應對?」
「不瞞陛下,其實,這件事,微臣已暗中留意了一段時日,亦覺事有蹊蹺,不甚尋常。想那蒙古分裂成韃靼、瓦刺以來,為了爭權奪勢,彼此傾軋了數十年,到了巴圖蒙克(又稱達延汗)才好不容易統一安定,穩定政局。他對我國主張親善合作的政策,努力維繫雙方的貢市關係,從此化干戈為玉帛,也造福了兩國的黎民百姓。但,很顯然地,有人不樂見此太平盛況,故而暗中勾結,陰謀破壞我國與蒙古的關係,從而隔岸觀火,漁翁得利。」狄雲棲一臉恭謹的答道。
朱厚照頗有同感,「朕也是這麼想,否則,咱們和蒙古好不容易握手言好,前景無限,怎會無端地惹出事故,不是咱們這有朝臣要員被暗殺,就是他們那有親王貴族死於非命,弄得我們與蒙古人心惶惶,疑雲暗生,關係緊繃!」
「更教人覺得納悶的是,暗殺他們的人居然都是買命莊的殺手。」秋雲棲一臉深沉的攢起了眉峰。
「買命莊?」朱厚照生在皇宮,貴為天子,理得是國家大事,對那些江湖派別,武林恩怨,幾乎一無所知,聞所未聞,自然不如狄雲樓來得清楚。
「陛下有所不知,這買命莊乃一神秘的江湖組織,專司暗殺索命的無本買賣。」狄雲棲不慌不忙的躬身答道。
「哦?」朱厚照心念一動,輕攢眉頭,「你怎知下手的人便是買命莊的殺手。」
「因為,買命莊有個不成文的慣例,每在索命之前,會先給對方送上死亡名帖,當作催命符,一旦任務完成,他們會在現場留下一支黑色令旗,上面繡著骷髏頭的標記,讓買主知道,他們已順利得手。」
朱厚照愈聽愈覺得驚奇詭譎,對那些江湖人難以捉摸的行事作風大惑不解,跟著,他像突然聯想到什麼似的,瞿然一省,拍桌驚呼:
「宣之,朕突然想到了一件懸案,十六年前武清侯展元修一塚慘遭滅門,連同他的夫人、家丁、侍衛、奴僕在內,八十餘口全部罹難,惟有他的獨生子下落不明。而他的夫人,還是達延汗的女兒敏雅蒙克公主呢!當時先皇孝宗聞此噩耗,大為震驚,特將此事發交刑部,限期破案,沒想到,那幾個庸才奔波多年,卻查不出一點餡兒,只知命案現場留有一支繡蒼骷髏頭的黑色令旗,至於這支令旗代表什麼,他們卻渾渾噩噩,儼如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