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何要替那個姓彭的艷妓喝毒酒?」宮冰雁酸溜溜的質問道,仍是一副無法釋怨,耿耿於懷的模樣。
展靖白眼睛閃動了一下,「那要問你為何要在酒中下毒?」
「我是為了試探你。」宮冰雁答得直截了當。
「試探什麼?」展靖白明知故問。
「試探你是不是喜歡她!」宮冰雁尖銳的回應著。
展清白目光深沉地再度揚起了劍眉,「你以為我喜歡她?」
「你若不喜歡她,為何要在迎翠樓外的堤岸附近吹簫?又為何要替她擋下毒酒?」宮冰雁咄咄逼人地緊盯著他盤問道。
展靖白緩緩搖頭,「聽過我吹簫的人又止千萬?你都要毒殺嗎?」
宮冰雁神情一頓,她深吸了一口氣,試著平復激動不滿的情緒,「我的用意,無非是希望你能對我好一點,可是你卻偏偏冷落我,連那只雪鷹得到的關注,都比我多,你教我怎能不難過?不寒心?」
「我對你哪裡輕忽了?你為何總是這般小心眼,長不大呢?」展靖白語氣平和中,隱含了一絲無奈。
宮冰雁卻刁鑽任性地昂起了下巴,「我不管,除了我,你不能喜歡任何人、任何事,否則……」
「否則,你就一再下毒,如同過往,毒死我的坐騎,我豢養的九官鳥,我收養的啞奴一般,個個魂喪九泉,死得莫名所以。」展靖白語音沉痛地接口道。
「你怪我心狠手辣嗎?」宮冰雁一臉幽怨的瞅著他,「始作俑者是你,誰教你對我不夠好,總是那般冷淡,那般無情?!」
展靖白緊抿著唇,悶不作聲了,那神情像在忍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那個江南艷妓彭襄妤?」宮冰雁緊迫逼人地追問著。
展靖白仍是一片靜默,毫無反應。
「你為何不作聲?」宮冰雁卻更加惱火地逼近了一步。
「你要我說些什麼?」展靖白懶洋洋地撇了撇唇,「我若說不喜歡,你相信嗎?我若說喜歡,你受得了嗎?」
「我……」宮冰雁為之一窒,隨即又不死心地盤問下去,「那你為何要替她飲毒酒?你明知我只是試探你,下的毒並不重。」
「你明知我並不喜歡你牽連無辜,你又為何一再故犯?」展靖白沉著又不失犀利地反問道。
宮冰雁懷疑地哼了哼,「哼,她真是無辜的嗎?」
「信不信由你!」展靖白一副悉聽遵便的神態,然後,他出人意表地走到綾子身邊,輕柔萬分地撫了她的肩頭一下,「綾子,數月未見,你出落得更清新可人了。」跟著,他半帶挑釁地瞅著滿臉慍怒的宮冰雁,不矜不躁地淡笑道:
「你是不是也要下毒毒死綾子呢?或者要我把追風喚回來,讓你毒個過癮?更或者,你乾脆連我也一塊毒死算了!」
宮冰雁神情一頓,條地紅了眼圈,「你明知我捨不得傷你一丁點,你卻故意說這種話來嘔我,靖哥哥,你真是欺我欺得太過!」
展靖白又默不作聲了。
宮冰雁吸起她的小嘴抗議了,「你又不理我了,你總是這樣!你剛剛吃下的毒粉可逼出了?」
「死不了的,我已經司空見慣,久病成良醫了。」展靖白淡淡地說道。
宮冰雁皺著鼻頭輕哼了一聲,「哼!那還不是因為我瞭解你,知道你就愛逞英雄,所以沒敢下重藥,否則,你有得瞧了。」
展靖白微微蹙起眉峰,搖頭輕歎了。「你為什麼總愛把自己弄成一個渾身是毒的女羅剎?整天和一些毒引、毒粉、毒物混在一塊?把下毒害人,當成娛樂自己的消遣,弄得人人視你如洪水猛獸,不敢親近?」
「這是我的防身絕活,你若是不喜歡,我可以為你割捨,只要……」宮冰雁嬌俏地轉轉眼眸,「你肯娶我為妻,我什麼都聽你的。」
「大仇未報,我是不會成親的。」展靖白定定說道。
「你又以這句話來搪塞,卻不知我聽了多傷心,你知不知道,為了想你,我這半年是如何捱過的?」宮冰雁霍然捲起衣袖,露出了光滑白皙的皓腕,但見雪白的肌膚上,烙印著一點又一點宛如紅豆般的傷疤,教人見了怵目心驚。
「那是我想你,想到無法克制時,用香環焚燒出來的傷疤,唯有那種劇痛,才能稍滅我對你的思念之苦,這種情苦自傷的心境,你能瞭解嗎?」
一股熟悉的壓迫感,又沉甸甸地頂在屐靖白的胸頭上,讓他覺得驚悚、無奈,只能搖頭歎息了:
「冰雁,你何苦如此?你這麼做,只是徒增我的負擔和苦惱啊!你明知我不能分心,明知我的處境不能為兒女私情牽擾,你卻一再相逼,豈非是存心陷我於難為之境?」
宮冰雁直勾勾地望著他,「我只要你一句話,報仇雪恨之後,你會不會娶我為妻?」
「我能不能順利報仇,能不能存活,皆是未定之數,我不敢輕言許諾,誤了你的終身幸福。」展靖白未置可否的輕聲答道。
「你又在藉詞推托了!」宮冰雁滿臉不悅地嘟起小嘴。
展靖白淡淡一笑,「你又在使性子找碴了!」
宮冰雁鼓起腮幫子,生起悶氣了,好半晌,她才改弦易轍地悶聲問道:
「你什麼時候回家一趟,我爹他很思念你。」她見展靖白面帶沉吟,並未立即答覆,又忙著敲起邊鼓了,「我爹為了替你父母報仇,不惜和奪命閻君拚鬥,落到半身癱瘓,武功盡失的地步,你忍心讓他為你牽腸掛肚,而不願多善盡些為人義子的孝心?」
「你呢?」展靖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是他的獨生掌珠,他視若心肝寶貝,寵愛有加,你又怎麼忍心和他長期冷戰,不言不語?」
「他視我如心肝寶貝,寵愛有加?」宮冰雁面帶嘲弄地哼了哼,「只怕未必吧!他用情不專,把我娘氣得服毒自盡,害我八歲便成了沒娘疼的小可憐,而他卻依然故我,還為了那個令他念念不忘的賤人,蓋了一間密室,嚴禁任何人擅入,我一時好奇,闖進去瞧瞧,方知裡頭掛滿了無數幅的肖像,畫得竟是同一個女人,一個明眸皓齒的美人。我一見,不由替我死去的娘抱屈,信手撕了其中二幅,我爹便氣沖沖地衝了進來,二話不說地賞了我二個大耳光,聲色俱厲地將我趕了出去。」她怒氣猶存的咬牙一頓,「為了一個得不到的女人,他為她神思不寧,朝思暮想,不惜傷了我娘的心,逼死了她,亦不惜盤旋於密室,為她作畫緬懷,憂勞傷神,奉若神明,更不惜傷了父女之情,像他這樣絕情絕義的負心漢,根本不配做我的父親,我與他之間的怨仇,足以堆積成塔,只怕糾葛幾世,亦難以化解,你不必替他當說客,白費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