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靖白和彭襄妤疾馳了十天之後,終於來到了天山山腳下,他們先在一間簡陋建搭的茶店中用膳,品嚐著抓羊肉、馬奶子、酸奶疙瘩等風味獨特的當地飲食。
然後,他們向純樸耿直、笑臉迎人的店主借了一間小憩的陋室,換回了本來面目,再繼續策馬上山。
彭襄妤圍著一件銀白色的貂毛披風,和展靖白握著韁索,夾緊馬腹,一前一後地進入了一個白雪皚皚,銀裝束裹、美不勝收的水晶世界。
但見雪峰插雲,冰川晶瑩,危崖聳立,泉瀑淙淙,松林、冰峰、湖水,在夕陽的輝映下,色彩斑斕多姿,猶如人間仙境。
彭襄妤遊目聘思,看得目眩神移,驚贊莫已!
到了半山腰,那個他居住了長達六年多的古洞時,展靖白柔情脈脈看了她一眼,體貼入微地扶她下馬,將二匹紅棗馬掛在一棵形貌峻奇、直干參天的古松下,走到洞門口,在左下角一塊微突的石壁上,輕輕拍了三下,洞門自動開啟,露出了一幕更令人看得目瞪口呆的絕妙奇景。
一株潔白的石筍猶如體態輕盈的仙女,曼妙婀娜地玉立在洞巖中,洞頂倒掛著一朵大型的金鐘花,金鐘花的後面還飛舞著一隻美麗的綵鳳,一隻碓赳赳的石獅子趴俯在石花簇擁的石松下。
這些千奇百怪的鐘乳石,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巧手下,構成一幅又一幅奇麗無儔,令人拍案叫絕的圖畫。
好像全世界的翡翠、琥珀、珍珠、瑪瑙、玉石一下子全「堆」到了眼前,美得讓人屏息而不忍移目。
展靖白似乎頗能體會彭襄妤的感受,他輕輕攬著她的香肩,指著那位翠帶迎風的仙女,語音溫柔的淺笑道:
「你覺得她美嗎?我倒覺得她不過是一具冰冷的美人石,不若你美得真實,美得讓人有種不虛此生的喜悅和感動。」
彭襄妤聽得芳心如醉,桃腮微暈,不覺嬌柔地垂下了螓首,「夢璞,你把我說得太好了,其實……」她羞答答地望著自己的羅裙,「我是邀天之倖,長得還差強人意而已,焉敢以美人自居,自詡?!」
「差強人意?」展靖白不敢苟同的輕笑了一聲,無限深情地抬起她的下巴,輕吻了她的鼻尖一下,「有誰不知你是個艷冠江南,絕世無雙的天仙美人,多少男人愛慕著你,卻都難得佳人一笑,而夢璞一介儒生,竟能得你相知相許,這才是真正的邀天之倖呢!」
彭襄妤不勝嬌怯地連耳根都為之滾熱了,醉意盎然又無處藏羞的她,只好輕輕掙脫了展靖白的臂彎,顧左右而言它地轉移話題,「你以前是睡在哪?這石洞究竟有多大呢?會冷嗎?這真能住人嗎?」她像個連珠炮似地,提出一連串的疑問。
展靖白但笑不話,取出了火折子點燃之後,輕輕握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約莫走了一里多路,在目不暇給的天然奇景中,彭襄妤看見了一棟由小石頭搭蓋而成的石屋,石屋之前有一塊巨大的石壁聳立著,像一座精心雕琢的屏風,屏風上雕鏤著許多美麗的浮雕,像青龍盤旋,又像鯉魚悠遊,更似仙女散花,花案浮凸,栩栩如生。
在屋內更是別有洞天,石桌、琴棋書畫、文房四寶,一切生活物品,樣樣不缺。
彭襄妤望著陳放在石桌上的古琴,不由一陣驚喜,解開了琴囊,輕輕地撥動了幾下,發出了幾聲錚錚的琴音。
「你知道我此刻最想做的是什麼?」彭襄妤抬起眼簾,盈盈如水地瞅著他。
展靖白心弦一動,無盡溫柔地望著她,「是什麼?」
「和你一簫一琴地合奏著南宋詞人周萬泉的『一剪梅』!」
展靖白眼眸閃閃發亮,滿懷喜悅地取出洞簫,輕輕就唇,與彭襄妤凝眸一笑,脈脈含情地吹奏這支意境纏綿的曲子。
在琴簫和嗚,神魂飄然的心曲交流中,細細品嚐著這份你儂我儂,特煞情多的醉意。
☆ ☆ ☆
他們待在天山石洞中,像一對濃情蜜意的神仙眷侶,度過了三天最原始、最甜蜜、最愜意的日子。
這三天,他們有時撫琴吹簫,有時默默無語地依偎在一起,享受著無聲還勝有聲的兩情世界。
有時攜手漫步,到西山觀松,到南山望雪,到天池探幽,他們流連在晶瑩如玉,雲彩如雲,白練垂空的仙境中,四目凝注,形影相貼,常有渾然忘我,不知身在何處的奇異感受。
若非滾滾紅塵裡,尚有許多未了的責任,正待他們奔波解決,展靖白真的不想離開這裡,只想永遠留在他的石洞中,和彭襄妤無憂無慮地廝守到老,過著「松風吹解帶,紅袖伴耕讀」的隱士生活。
讓一切的恩怨塵勞,俱泯在松風水月的寧靜中,俱泯在兩情綢繆的甜蜜中。
但,他們都不是那種因私忘公的人,帶著金鎖片,他們再度縱馬下山,不畏征塵之苦地趕到了蒙古,趕到了達延汗位於察哈爾部的皇宮。
而達延汗正接獲密報,濟農哈屯準備糾集幾個和他私交甚篤的領主,率兵前往皇宮,以高壓的手腕,逼達延汗出示兵符,否則,就要發動兵變,奪取蒙古大汗的寶座。
幸虧,展靖白和彭襄妤及時趕到,讓他們搶著先機,得以先發制人,派出精銳的禁衛軍,圍堵他們進宮,一舉擒獲濟農哈屯和幾個主謀者,送到達延汗和宗藩部面前治罪。
達延汗先在所有親王、領主、宗藩面前公然出示兵符,堵住了濟農哈屯的嘴巴,讓他啞口無語,無以再賣弄唇舌,挑撥離間。
再者,他抓出了濟農哈屯潛伏在自己身邊的一名細作,策動他們撥亂反正,出面指控濟農哈屯的罪狀,從如何勾結買命莊,如何暗殺明、蒙二國的王公要臣,蓄意製造事端,挑起二國的戰火,並進一步謀奪蒙古大汗的寶座,揮兵南下,血洗中土等等不軌的陰謀,一一直陳,並佐以人證、物證,讓陰險殘暴的濟農哈屯無言以對,只能灰頭土臉、神情懊喪的俯首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