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為愛遠走天涯,音訊杳然的唐傲風,彭襄妤的心情就比較舒坦自然多了,她若有所感的輕歎道:
「全天下,也只有唐二哥敢把巧扮男裝的承慶公主當廝僮戲耍,一旦愛上了她,偏又愛得轟轟烈烈,風雲變色,甘願為她冒大不韙,得罪朝廷,從此退出江湖,浪跡天涯!」
「拜他所賜,這唐門的男女老少,差點琅璫下獄,滿門抄斬,成為皇帝老兒震怒下的炮灰。」箏兒興致勃勃的添油加醋,「若非,狄侯爺頂著,說好說歹地軟化了萬歲爺的一腔怒火,只怕唐門就此被他害得煙硝火滅,成為歷史名詞了。」
彭襄妤輕啟朱唇,綻出了嫵媚生姿的微笑。「老實說,我也不敢相信唐二哥恁地大膽,居然敢上大內皇宮搶親,這等膽識,只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呢!」
「可不是。」箏兒眉眼含笑地連連點頭,「據說,他上皇宮搶親的故事,已經成為舉國上下最燙手、最為人稱道的熱門話題,這茶肆酒樓的說書人,天天都把這件事掛在嘴上,當成演說逗樂的重頭戲,連窮鄉僻壤的村姑、老嫗,都知道唐門出了這麼一個色膽包天的駙馬爺呢!」
「看來,唐少爺這一鬧,可成為家喻戶曉的大名人了。」巧兒笑意吟吟地接口道。
「他何止有名,為了捉拿他,朝廷廣貼圖像,四處懸賞,他的模樣只怕是燒成了灰,還是有人能正確無誤地指認得出來。」箏兒誇張的努努小嘴,「這等『風光』,這種『名氣』,只怕大出唐老爺子的意料之外,想當初,他抱孫心切,不惜和兒子耍詐,鬥心計,兒子不娶親便罷,一娶便娶上了嬌貴無儔的大明公主,還差點害得唐門抄家滅族,吃不完兜著走!」箏兒意味深長的停頓了一下,「可見,感情這事有多奧妙,再冷再酷的人,一旦情迷心竅,百煉精鋼也能化為繞指柔呢!」
彭襄妤心湖又是一陣浪花翻騰,但,她卻故作鎖定,對箏兒強擠出了一絲若無其事的微笑。
「轉眼,唐二哥和承慶公主已音訊杳然了三個多月,不知狄侯爺可有他的消息?」
箏兒搖搖頭,「我想,他捅了這麼大的樓子,短期之內,他也不敢有所蠢動,貿然和我們傳達音訊的。」她見彭襄妤滄惘無語,一副牽腸掛肚的神態,不由笑語如珠地勸哄道:
「襄妤姊姊,你別替他們窮操心了,人家現在儷影成雙,不知道在哪個神仙島上逍遙快活,你呀!還是多費神替自己的終身幸福琢磨琢磨!」她心靈性巧,輕輕鬆鬆地又把話題繞回了原點上,弄得彭襄妤好生難堪,一顆心又開始懸巖在半空中,有著滿腹難言的糾葛和羞赧。
「襄妤姊姊,你別怪我饒舌多事,而是箏兒此次前來,承了太多人的請托,尤其是咱們小姐,對你的歸屬更是關心之極,她知道我鬼頭鬼腦,點子多多,所以,特別叮嚀我,必要時充當你的智囊團,替你盤算打點,幫上一忙。」箏兒察顏觀色,深知彭襄妤躊躇難堪的立場和微妙矛盾的心思情懷,故而一改笑語活潑的神色,言詞懇切的侃侃說道,期能掃卻彭襄妤的窘局和顧忌,接受她這番唐突卻真摯不過的好意。
她見彭襄妤仍低垂著眼瞼,默然無語,並未因此打了退堂鼓,反倒不嫌麻煩,苦心婆心的繼續扮演女諸葛的角色。
「襄妤姊姊,你別怪箏兒薄嘴輕言,一再咬著這個話題不放,惹你心煩。而是有些話,實在是不吐不快。想你亦非是一般弱不禁風,拘禮困俗的官家千金,談起感情自不必覺得汗顏羞赧,故作姿態,你美麗絕倫,文武雙全,才情過人,有淑女的雅範,亦有俠女的豪情,像你這種舉世無雙的奇女子,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紅顏知己,還怕找不到托付終身的如意郎君麼?」她舌燥蓮花的頓了頓,又一鼓作氣的說下去。
「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展公子再怎麼蝸牛,可也爬到了秦淮河畔向你吹簫傳音,暗吐心聲了,你們兩人分明是郎有情、妹有義,差就差在臉皮薄了點,沒有勇氣打開天窗說亮話,否則,按照正常的速度,你們只怕還搶在唐傲風跟前成親呢!」
箏兒的話,字字句句都敲擊著彭襄妤的心坎,攪得她無處藏羞,心亂如麻,只能悠然存思地保持著一貫的沉默,不便開口,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巧兒卻不同了,對於彭襄妤的歸宿,焦心苦慮的她,可是比任何人都急。「那,你有什麼好點子,可以打破僵局呢?」
箏兒眨眨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語帶玄機地笑道:
「這要看你有沒有膽子向我看齊囉?!」
巧兒卻是聽得一臉迷糊,「箏兒姊姊,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要你學我一樣,做個忠心為主,兩肋插刀,羞恥全拋的丫頭。」箏兒慢條斯理的笑道。
「羞恥全拋?」巧兒既驚且疑地揚高了秀眉,「箏兒姊姊,請恕我愚鈍,還是沒弄清你的意思。」
箏兒清清喉嚨,端出一副倚老賣老的神態。「我問你,巧兒姊姊,若是那個吹簫郎展靖白和我們莫誨一般,臉皮單薄,不敢進窯子來找你們小姐,你們小姐會一改常態,主動走出去見展公子嗎?」
「不會。」巧兒答得乾淨俐落。
箏兒頭頭點,「那若是他們二個人都固執已見,一個不肯出去,一個不肯進來,光在那吹簫撫琴,互猜心事,只怕,兩個人頭髮白了,背都弓了,還在那磨磨蹭蹭地打混仗呢!」她有條不紊地分析著。
巧兒心頭一驚,更是滿臉焦切地抓著箏兒的衣袖,討起救兵了。「箏兒姊姊,咱們不能讓他們這樣乾耗下去啊!你說,這事該怎麼做,我全聽你的。」
如坐針氈的彭襄妤卻在此時霍然起身,一臉淡然地再度打破沉寂,「茶水涼了,我去廚房燒水,你們儘管聊,不必理會我。」說罷,她迅速移步,捲著珠簾離去,把所有的是非紛擾全留給了欲罷不能的箏兒和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