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娟,碧好換了是你,一定能夠包容瞭解,那麼,我也會更加感恩。」
乃娟輕輕說:「我才不會搭上有前妻有孩子的男人。」
馬禮文啼笑皆非。
「失去碧好,你可以生活?」
「我一直有工作。」
「碧好是賢內助,替你拉許多關係。」
「這是事實,我一直感激她。」
「多遷就她一點,你已經有一任前妻,夠了,無論經濟上或是感情上,你都負擔不起第二次。」
「你說得對。
他們買了麥記漢堡咖啡在車上吃。
馬禮文發牢騷:「做人真煩。」
乃娟嗤一聲笑出來,「你得化繁為簡呀。」
馬禮文深深歎口氣,「孩子們已經在外國寄宿,不過假期返來而已。」
「你倆多久沒度假了?」
「這種額外開銷,又需碧好開支票,可省即省。」
「她並不吝嗇。」
馬禮文苦笑,「人會變,乃娟,最近她話也比較多。」
「我勸勸她。」
「不,乃娟。她也受夠了,每個月開銷,她負擔了大半。」
乃娟微笑,「她要維持如此高檔生活水準,廚子奶媽打雜一大堆,自然得付出代價。」
「乃娟,難得你這樣公道。」
「據我所知,碧好想做母親。」
「我不是好父親,我已經怕了。」
「唉。」
他們之間,有許多解不開的結。
「乃娟,你有無發覺一個離過婚的人像一塊裁壞了的布,再也無法製成一件衣服?」
乃娟有點頭痛。
「時間到了,我送你回辦公室。」
回到公司,乃娟找止痛劑服食。
她真不明白世上怎ど還會有金婚紀念這回事,婚姻如此難以維持,馬氏伉儷之間有看不可諒解的分歧。
碧好電話來了,「他怎ど說?」
「他有他的難處。」
乃娟揉看太陽穴。
「那即是不願改變現狀。」
「碧好,我還要開會,下了班與你聯絡。」
「我明白。」
乃娟在兩個鐘頭後走出會議室,下班時間已屆,頭痛加劇,叫她坐立不安。
她提早下班,回到家裡,用冰袋鎮著整個面孔。
電話鈐響,她不去接聽,錄音機裡有人這樣留言:「利家亮醫生留話給吳乃娟小姐:手術發生意外,需延長時間補救,稍後聯絡。」
這是何等樣艱辛工作,在手術室等間一站十數小時,病人萬一失救,一定難過得幾個晚上睡不著。
乃娟輕輕歎口氣。
所以工餘要到社區中心幫老人小孩做性質完全不一樣的純體力勞動:打球、游泳、體操。
她打一個側,睡著了。
夢見一隻手,輕輕揭開她額上冰袋,這隻手寬大潤厚,手指比較短,不是一雙藝術家的手,但是強壯可靠有力,她順勢握著這隻手。
「至中,你畢竟仍然跟著我。」
「我看到你那雙愛慕的眼神,不願走開,我多ど希望我是你意中人。」
「那不是愛戀的目光,你看錯了,那是寂寞無主,尋求寄托的眼神。」
咚咚咚有人敲門。
「至中,為甚ど老是不能好好與你說完想說的話?」
乃娟睜開眼睛,四肢不聽使喚。
終於起來開門,門外站著面如死灰的馬禮文。
「你怎ど了?」
他接過乃娟手裡的冰袋,往自己頭上敷,老實不客氣似死魚般躺到她的長沙發上。
「她走了。」
「誰走?走往何處?」
「碧好,已乘飛機往倫敦,我查問過,班機在三十分鐘前起飛。」
「你說甚ど?我不久之前才與她通過電話。」
「有錢好辦事,總有頭等飛機票在等她。」
「氣壞我,也不與我商量一下。」
馬禮文說:「我以為你一早知道。」
「她沒說會立刻走。」
「乃娟,我盡了力,相信她也盡了力,算了。」
「怎ど可以算數,追上去,求她回來。」
馬禮文問:「有無烈酒?我不喝那種香水般紅酒綠酒。」
乃娟給他一大杯威士忌加冰。
他灌了幾口酒,「我又不是血氣方剛,衝動有勁的小伙子,我哪裡追得動。」
他說的是實話,他臉與肩膀都垮垮地,肚子鬆鬆,像戴著一個救生圈。
「她叫律師通知我,給我三個月時間簽分居書以及搬出現址。」
沒想到王碧好辦事能力這樣高超。
「乃娟,認識你是我的榮幸。」
他的話已經說完。
「打算怎ど樣?」
「好好振作,找房子搬,把孩子們叫回來讀公校,還有,到健身院去把從前的身型練回來。」
「聽了都替你高興。」
他長長歎息一聲,面色仍未好轉。
似想在乃娟這裡挽回一些甚ど,終於還是不得不走。
他一出門,電話來了。
「對不起,來不及道別。」
「碧好,你在甚ど地方?」
「飛機上,已經覺得輕鬆。」
「那就真的沒有救了。」
「有空來看我,天涯若毗鄰。」
「再見,珍重。」
乃娟頹然,這是她輔導史上最失敗的例子。
從此馬家解散,她又少了一個好去處。
教授那裡已沒有她這個徒弟的位置,連碧好家那個避難所也失去,連二接一打擊,真叫人吃不消。
乃娟呆呆坐著。
門鈐又響起來。
來人是利家亮醫生。
他的面色比馬禮文還要難看,分明是手術室裡出了毛病。
利家亮看到冰袋便拿著往頭上擱。
乃娟連忙說:「我幫你拿一隻冰凍的。」
急急自冰格裡取一隻新鮮的給他。
他也躺在那張沙發上呻吟。
「怎ど了,說我聽聽。」
「病人失救。」
乃娟已經猜到。
「是個只得十五歲的少女。」
「別難過,她已去了上帝處司琴。」
利家亮哽咽歎息,氣氛如鐵般沉重。
乃娟也斟一大杯威士忌加冰給他。
利醫生呷了一大口,「唉。」
不知是吳乃娟的成功還是失敗,不停有男人跑了來躺著對她唉聲歎息。
她亦有一份艱辛的工作,也需要娛樂,她在公餘亦希望看到一張笑臉。
很明顯,利家亮不能叫她輕鬆。
當下利醫生說:「我還得回去當更。」
「已經很久沒去杜區中心了吧。」
「星期三中午會去。」
「屆時見。」
「我明早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