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幸運,你叫我娶一個需要三聘之禮才能過門的女子,我會吃不消,在報上讀到某名人結婚可以結三日三夜,吃完又吃,玩了又玩,真覺詭異,婚姻,不是婚禮。」
這話的原創人是吳乃娟。
「我會準時出席。」
那天下午,至中對乃娟說:「新居隨時可以入伙,有時間的話,把雜物收拾一下。」
「阿,開始奴役我了。」
「是,日以繼夜,不停操作,煮飯洗衣灑掃庭廚,生兒育女補習功課……嗯,還漏了甚麼?」
乃娟看著他笑,「好好好。」
趁他出去了,她還是替他收拾雜物。
做得悶了,她坐下來看影碟,乃娟挑了北非諜影。
影碟有點怪,看仔細了,這一張軟件,卷標上卻寫著卡薩布蘭卡。
這是怎麼一會事?
放計算機上打出來,卻是乃娟的照片。
自己看自己,感覺怪怪,卻又有點溫馨。
照片是幾時拍下的?
乃娟永遠穿灰色與深藍色,很難分辨正確時間,約莫是受傷之前吧。
在泳池邊,在書店,街上,甚至家門前,照片中的她從不面對鏡頭,她好像不知有鏡頭對著她。
這些,都是至中偷拍的照片。
咦,乃娟對這些,不是已經全無記憶了嗎。
受傷後她表示忘記有利家亮這個人,還有,也不記得至中曾經受委託跟蹤過她。
是照片突然令她恢復記憶?
當然不是。
為著簡化生活,為著使至中剔除芥蒂,乃娟才說失憶。
很多時,不提起就是不記得,在適當的時候可使友誼或感情長存,不想計較,認為對方的情誼瑕不掩瑜,又何必記性太好。
不記得了。
真的不記得?我不相信。
我不是要叫你相信。
是選擇不去記得吧。
正是。
至中也十分接受她不復記憶這件事。
他一直保留著照片,並沒有交出給利家亮。
乃娟發覺軟件貯藏了幾百張照片。
有一批近照在他家裡拍攝,他家正舉行宴會,人頭湧湧。
噫,這是阿瞿慶祝升職,乃娟被誤認為之之那次,他們說至中出差在外。
很明顯,那一日,他在屋內。
他躲在人群中替她拍下照片,捕捉她的寂寥與失意。
他知道她去找過他,他已知道她已回心轉意。
原來他一直在她身邊。
所以,當暴徒出現,他可以及時救到她。
乃娟立刻把軟件取出,放回原處,不想被他發現她看過這些照片。
別再收拾了,各自保存一點秘密比較好。
她坐在籐椅上微微笑。
不知不覺睡著了。
至中回來,見乃娟似稚兒一般無論在何時何處都睡得著,有點心痛,腦部受過傷到底不一樣,容易累,精神欠佳,還如何上班?在家工作比較自由,真該辭職了。
他輕手輕腳替她蓋上披肩,掩上門。
看到客廳一角放著十隻八隻紙箱,原來是替他收拾過雜物了。
至中到廚房去做杯咖啡喝,發覺小小一隻收音機仍然開著。
一個女歌星如泣如訴那樣地唱:「這種愛拖一天是錯一天,愛一遍叫人老了幾十年…」
至中也曾經有過那樣的經驗,都過去了,現在不會了,乃娟對他很好,體貼尊重,此刻是他生命中最好的日子。
乃娟在他身後出現。
「回來了?」
「戒指已經做好,請過來看看。」
那是純白金一對指環,完全沒有式樣可言,他們各自為對方戴上。
「再去睡一會。」
「出去兜風更好。」
鄰居看看他倆上車出去。
那位中年太太說:「是新婚夫婦吧,形影不離,羨煞旁人。」
中年先生卻說:「女方秀逸,男方太過平凡。」
「對她好不就得了。」
「將來生個女兒像他,就差遠了。」
太太說:「你懂甚麼,紅顏多薄命,醜陋作夫人。」
那位先生不出聲,取過電鋸,修剪兩間屋子之間的老松樹。
鋸掉一些樹枝之後聽見屋內電話響,便拔掉插頭回屋聽電話。
這一進去便沒來再出園子。
個多小時後乃娟與至中買了冰淇淋回來,乃娟先下車,走進小路。
「噯噯噯,」至中追上來,「留意樹枝。」
乃娟抬起頭,一根手指般粗的樹枝跌下,被至中接個正著,不過,枝梢還是打到了乃娟頭髮。
乃娟愣住。
--- 真愛你的人,會用一根樹枝,打著你的頭。
是誰說的?
至中生氣,大聲問:「誰,誰幹的好事,誰鋸過這棵樹?」
鄰居趕出來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 」他們攀談起來。
乃娟捧著冰淇淋進廚房。
真愛你的人……一時想不起是誰的預言,這次是真的忘了,不過,那分明是說至中。
至中開了燈,「怎麼坐在黑地裡?」
乃娟抬起頭,「至中。」
「甚麼事?」至中緊張。
她過去緊緊擁抱他。
「你怎麼了。」仍然不大放心。
「沒甚麼,忽然覺得很幸福。」乃娟埋頭在他懷中。
「我也是。」
「你沒有新鮮點的話要說?」
「我的感覺,與你一樣。」
註冊那日,他倆準時到,但是利家亮與王碧好已經在等。
家亮俊明風采已經吸引無數目光,女性眼睛跟看他走,他過來祝吻新娘。
碧好打扮得比新娘漂亮,米白色名貴套裝,同色皮鞋手袋,輕輕責怪乃娟:「你看你,禮服也不穿,亦不備花球。」
乃娟笑笑,緊緊握住至中的手。
職員來叫他們入內宣誓,誤會打扮華麗的碧好是新娘。
職員奇問:「沒有其它親友?」
「就我們四個人。」
他們關上門,舉行簡單莊重的宣誓儀式。
碧好與家亮順利完成證婚任務。
家亮輕輕說:「他們會有金婚紀念。」
碧好答:「我有同感。」
家亮問新任李夫人:「會到甚麼地方度蜜月?」
「家裡最好。」
碧好笑:「真是奇人,剔除一切繁文褥節。」
「二人天造地設。」
碧好說:「總得吃頓飯吧,我訂了桌子。」
乃娟點點頭。
一進餐廳房間,才發覺另外有客人。
一位少婦迎上來,「吳小姐,我是林子柔,記得欣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