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了一下,望著聽得同樣出神而心情忽沉忽揚,忽陰忽晴的歷以寧,竭力平復著血氣翻湧的情緒,再度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也順便遞給了歷以寧一杯。
喝了一口水,他無意識地把弄著手中的玻璃杯,遲疑了半晌,又艱困地開口訴說著至今仍然深深絞痛著他的悲傷往事:『為了報答官逸風兄妹對我的救命之恩,我領出了我父親以我的名義存在美國萬通銀行的一筆鉅款,成立了加拿大鼎峰建設集團,並出資為他們償還商業上的借款,撥了百分之了三十的股份延攬他們加人鼎峰成為股東。接著,我們一方面大力推展公司的業務,一方面著手調查台灣旭輝公司的狀況,結果——』他的臉再度扭曲了,『竟然得到一個可以把我撕得粉碎、一棒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煎熬的訊息,原來,褚湘寒在我出事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內就閃電的和齊羽介成婚了,八個月內就升格當了父母,而我最信任的好朋友——齊羽介不僅橫刀奪搶了我最心愛的末婚妻,更野心勃勃地進一步露出他猙獰、險詐的真面目,一舉霸佔了我的公司、侵佔了我的家業。這個青天霹靂狠狠地打倒了我,讓我的自尊和驕傲都碎得面目全非,我在極度悲痛和絕望中一度寄情於酒精的麻痺中,過著生不如死、行屍走肉般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椎心刺骨的恨意在酒精的燒灼下,開始在我鮮血淋漓的胸口內點燃起一股火苗,復仇雪恥的念頭給了我重新活下去的勇氣,於是,我戒掉了酗酒的毛病,振作起精神,把全部的心思都擺在奪回旭輝,打擊齊羽介和褚湘寒的目標上。兩年來,我炒地皮、玩股票、搞期貨,一步一步的壯大了鼎峰的資本,等到實力和財力都足夠和旭輝並駕齊驅、一爭高下時,我和官逸風兄妹便悄悄返回台灣展開報復的計畫。我曾在父親墳前發下重誓,大仇未報、羞辱末了,我絕不會娶妻生子,而褚湘寒的背叛,更讓我看清了世間情愛的虛假和無常。從此,我不再相信愛情了,更視美麗女子如毒蛇猛獸,避之而唯恐不及;所以,儘管,官逸晶對我一往情深又百般屈就,我仍是鐵石心腸、視若無睹,我嘲弄愛情、鄙視婚姻,自以為已心如止水、已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可以抵擋住任何女子的魅力和蠱惑,可以嗤之以鼻地面對著邱比特擺下的柔情陣仗,可是——』他淒愴的眨了一下眼睛,望著歷以寧發出一絲蕭瑟的苦笑,為自己真假難分的感情糾葛逸出一絲輕歎:『當你闖進了我的庭園,當你用那一雙奪人心魂又楚楚可憐的大眼睛望著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錯了,曾經沉寂如止水的一顆心受到了重重的撞擊,而我過人的意志力也開始受到了最嚴厲的考驗,於是我故作冷漠,佯裝鎮定地把你送了回去,但,你的倩影就像陰魂不散的鬼魅般緊緊地纏繞著我,讓我無一刻不活在疲於掙扎的矛盾痛苦中,我輾轉反轍,清清楚楚地命令自己忘了你,但,我的感情仍然有它自己的意志力,最後,我終於疲睏投降了,我放棄再做任何自欺欺人的抵抗了,我知道,我在不能戀愛、不該戀愛、痛惡戀愛的情況下——愛上了你。』他頓了頓,把目光重新凝聚在歷以寧的身上。
歷以寧的心痙攣了一下,在淚光迷濛的柔腸百轉中和他深情對望著,千言萬語盡融於這番無言無聲卻格外懾人心醉的交會中。
她那雙霧濛濛充滿了女性幽柔而嫵媚風情的美眸緊緊攫住了向采塵如萬馬奔騰的心,過往雲煙的憾恨和爾令糾葛迷離的情愫,像一把失利的雙面刀無情的切戳著他,讓他心亂如麻,再也分不清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了。
但,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必須動之以情,不擇手段的將歷以寧這個攪得他方寸大亂的清秀佳人留下來。
於是,他柔情萬縷的伸手捧住她的面頰,深情款款的啞聲說:『所以,我不惜花大把的鈔票為你贖身,只求能把你留在身邊保護你、關愛你,讓你能一展生命的歡顏,脫離一切的苦難,如果不是大仇末報,我不會做這樣讓你覺得委屈的安排。但,我曾經在感情的道路上受過致命的打擊和深刻的羞辱,我心有餘悸,對愛情仍然懷著一份近鄉情怯的恐懼和疑慮,我怕我一不留神就會重蹈覆轍,從愛情的山峰上狠狠地摔了下來!我怕失去你,我想緊緊保有住你,不想再忍受這種患得患失的相思之苦,所以,我才擅做主張的安排你住進『築清別苑』,以便能常常看到你,並親自照顧你。我希望——你能體諒我大仇末報不能成婚的苦衷,而願意屈就於目前這種情非得己的安排,我不是有意褻瀆你,而是——實在無法忍受和你身處兩地的相思之苦,更怕——一不小心失了神,你就會從我的指縫消失了。』他說得情真意切、入木三分,逼真傳神地連自己都血脈憤張、難以控制酸楚激動的情緒。
歷以寧則聽得目瞪口呆,心湖裡一陣激盪,然後,她的眼眶濕潤了,在激昂莫名的動容中,她任向采塵緩緩俯了頭吻住她那雙顫動濕濡的眼眸,並一路沿著她光滑白皙的面頰,吮乾了她的淚痕,順水推舟地封住了她那輕顫而誘人的小嘴。
在這番旖旎如夢又纏綿悱惻的擁吻中,歷以寧芳心如醉又虛軟如棉任向采塵恣意地需索著她,女性的矜持,理智的警覺,傳統的禮教全都被他灼熱溫存的吻消弭殆盡,只剩下一串軟弱飄忽的呢喃和急促的心跳聲——
第五章
旭輝建設集團總裁辦公室。
齊羽介正坐在他的辦公室內,好整以暇地喝著香醇濃郁的黑咖啡,手邊正翻閱著小妹送進來的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