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薇忍住滿心的酸苦,淡漠地結束了採訪,約定下星期把稿件送來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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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軒把車子停放在一楝造型氣派壯觀的別墅前,他熄掉引擎,打開鏤空雕花鐵門。穿過枝葉參天,古意盎然的庭院,走上台階,驚訝地聽見大廳內傳來隱約的交談聲。
家裡有客人?會是他父親秦伯航的客人嗎?
他打開白色鋁門,意外地綻出了微笑。「敏芝,是你?」
方敏芝清雅細緻的臉上也露出動人的笑容。「是啊!我下午剛下飛機,晚上就等不及地趕來看你們,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怎不通知我去接機呢?」他放下公文包,在她身旁的沙發坐下。
「你是大忙人啊!我豈敢勞動你?」方敏芝慧黠的眨眨眼。
「敏芝,你還跟我分彼此嗎?」
「羽軒,敏芝她是懂事,不想讓你分神。」秦伯航笑著說。
「我知道,敏芝一向善解人意。」
「好了,少灌迷湯了,我聽多可會醉的。」方敏芝笑容可掬的。
「吃過飯沒有?」
「就等你回來啊!我今天親自下廚呢!信不信,我的手藝比在美國那幾年好多了。」
「是嗎?希望不是吹牛的,你知道我實在怕極了你的焦牛排,焦飯團。」
「哼,小看我,待會兒噎著了可別怪我喔!」
秦伯航聞言哈哈大笑,一夥人笑吟吟地進了飯廳。
晚飯過後,他們三人閒聊了一會,沒多久秦伯航便回房休息了。他患有糖尿病,向來早睡早起。
方敏芝一等秦伯航回房,她立即坐到秦羽軒身旁,煞有其事地盯了他好一陣子。
「怎麼!不認識我了,這麼目不轉睛?」秦羽軒揚揚眉,有趣地瞅著她。
「怎麼樣?見到你的小薇沒有?」
秦羽軒唇邊的笑容僵硬了。「見到了。」他淡淡的口吻。
「怎麼?她還在記恨你跟我結婚的事?還是她心有所屬了?」
「她快結婚了,而且——她並不高興見到我。」
「羽軒,難道你沒告訴她有關我們之間的事。」
「說不說有什麼差別呢?反正早已經遲了——」他慢慢地點了根煙,眼眸撲朔迷離。
「怎麼會這樣,我原以為——」
「敏芝,算了,我知道你的好意。只要她過得幸福就好,至於其它的就讓它埋在記憶深處吧!」
「羽軒,你就這樣把她拱手讓人?」
秦羽軒無奈地笑了笑。「也許是我跟她無緣吧!」他又抽了一口煙。「再說,她或者真的愛那男孩子,我知道,那個男的一直對她一往情深。所以——我又何必節外生枝呢?」
方敏芝吶吶的張嘴欲言,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霎時感染了一層淡淡的愁緒,初下飛機時的喜悅、興奮早巳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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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思薇剛進報社,打了卡,隔桌的劉依依就告訴她總編找她。
她向劉依依扮了個無可奈何的鬼臉,放下公文袋,走進總編輯的辦公室。
龔德剛的臉色並不好看。「思薇,秦羽軒這個人就這麼乏善可陳嗎?為什麼一篇明明可以寫得生動精采的報導讓你寫得平淡乏味,枯澀無趣呢?」
「老總,我只是實事求是,我並不以為我是在寫小說,必須譁眾取寵。」
「沒錯,問題是你把這篇專訪淡化得離譜,根本失去原有的價值,甚至缺乏可看性。你看看你的標題『一名適志平凡的企業家』 ,什麼嘛?垃圾文章。」
楊思薇早已經被總編輯訓練出一副麻木不仁的工夫。所以,儘管龔德剛的言行刺耳扎目,但她依舊面不改色。「對不起,老總,他的確沒有驚人的故事可寫,或者,應該說我們高估了他的新聞價值。」
「思薇,不要為自己的漫不經心找下台階,我不會讓你這樣馬虎過關的,你甚至沒有認真地寫這篇文章。你居然連他的家居生活都沒有提到,這跟你前一個專題『工商界名人的家居生活』來比簡直狗屁不通。」
「如果你不滿意,你可以換人去寫啊!」
「思薇,你到底那根筋不對了?我不相信你居然糟蹋你一身的好文采,草草了事的向我交差!我真懷疑你是蓄意的,甚至你是跟秦羽軒串通好的。」
「我用人格保證,我絕對沒有跟他串通。」
「沒有,那你為什麼吝於提及他的婚姻生活?居然只用『相敬如賓,恩愛逾常』八個字一筆帶過?幹啥?寫八股文章啊!!」
「他又不是電影明星?我們又不是言情報紙,讀者不會對他的感情生活感興趣的!」
「誰說的?我聽說他妻子是美國華裔商人的獨生女,來頭不小,而且還當選過華裔小姐呢!怎麼會沒東西可寫?憑你跟秦羽軒的交情,我不相信你沒辦法套出來,我相信他們的戀愛過程一定是有相當的可讀性!」
「拜託!老總,我又不是跑娛樂新聞的,我才不幹這種揭人隱私的缺德事!!」
「思薇,你的敬業精神到哪裡去了?你再這麼不合作,小心我調你去跑社會新聞,磨磨你的銳氣,看你還會不會這麼故作清高!!」
「你何不乾脆把我辭掉?」她撇撇唇。突如其來的疲倦和落寞席捲她的胸腔。
「思薇,你以為我不敢嗎?」
「我求之不得。」她甩甩頭髮,眼睛裡有一絲淚光。
龔德剛深思地瞅了她好一會兒,擔憂地問道:
「恩薇,你怎麼了?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你一直很有衝勁、很敬業,我記得你為了採訪股市大亨王佑明,不惜在他公司門口連續站崗三天,纏得他受不了,立刻丟盔解甲。現在為什麼一個秦羽軒你就擺不平呢?」
「我——一她倔強吞下自己的苦楚,昂起下巴。「我不是因為他,而是——大概是職業疲倦吧!」
「或者,你應該好好休假了,這樣好嗎?你把這篇文章重新修正,再去採訪他一次,完成之後,我給你一星期的假期,讓你好好調適一下身心。」
思薇沒有說話,她抿著唇一臉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