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軒的表情扭曲了,他避開她灼灼逼人的目光,避重就輕的說:
「你大概是英雄片看多了,把我也神化了。我只不過不想再回去過那種斡旋商場的生活,同時,解除我們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生活。」
「解決的方法有很多種啊,你幹嘛要用這種自毀形象的方法?你可以跟你父親說清楚的啊!為什麼要讓他誤解你呢?」
秦羽軒點了根煙,他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眼光變得晦黯迷離。「我有我的用意,敏芝,我感謝你的關心,但,不要去跟我父親解釋,相信我,這是最好的方法。」
「你這個傻瓜!你不惜毀損自己的形象,只為了保全我在你父親面前的形象,你就不在乎楊思薇的看法嗎?」
秦羽軒的手顫悸了一下,他悶悶地連抽好幾口煙,試圖掩飾紛亂的心緒。「她早就把我看得一文不值了,我又何必介意她的看法呢?何況,這樣做也不會再把她捲進我們秦家的糾葛中。」
「可是,當初我們協議做名義上的夫妻,不也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換取她的諒解,而能再續情緣。」
秦羽軒苦笑了一下,眼中的蕭瑟令人心碎。「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我們的想法太一廂情願了。」
「可是,我不能讓你們父子因為我而翻臉成仇!」
「他會諒解的,畢竟我是他的兒子,只要他見你過得美滿幸福,他對我的不滿終究會消失的。」他停頓了一下,感觸萬千的說:「這是我們父子的心結,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
「但也不值得讓你父親誤解你的為人,甚至賠上你最心愛的女人。」
「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也強求不來。」他乾澀地說:「上車吧!不要橫生枝節,相信我,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方敏芝深深的注視著他,彷彿想貫穿他的靈魂深處。半晌,她無奈地歎息了:
「羽軒,你為什麼執意要這樣傷害你自己呢?就為了維持我在你父親心中的印象?還是……」她犀利洞燭地說:「你怕你父親知道你對楊思薇的那份始終不渝的深情?」
秦羽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要費心研究我的動機,你還是把心思放在你那位優秀的檢察官身上吧!」
「羽軒,我知道你所作所為是為了保護我,但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我心裡的負擔有多重?你關心我,我又何嘗不關心你?不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呢?」
秦羽軒心中竄過一陣暖流,他掀動著唇,蒼涼地歎道:「你的幸福唾手可得,而我的幸福——」他眼睛飄渺地看了看浩瀚無垠的蒼穹,「卻不知飄落何方?所以……」他轉回視線,正色地注視著她。「你要及時把握你的幸福,我就是你最好的見證人。」
「羽軒——」方敏芝震動萬分,她猶想說服他。
「上車吧!時候不早了。」
她無言地上了車。車子沿著坡道,在星光滿天下駛向高速公路。
「羽軒,我可以不把真相告訴你父親,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盡全力去爭取你的愛情。」
秦羽軒心弦震動了一下。「什麼意思? 」 他的雙手緊握著方向盤,青筋浮凸,手指泛白。
「你懂我的意思,羽軒,去告訴楊思薇你的苦衷,還有你對她的感情,你必須去爭取她,否則這些年來你所犧牲的一切都白費了,」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更溫柔感人。「不要讓我覺得遺憾,更不要讓我心裡有負擔,如果,你真希望我幸福快樂的話。」
一股酸楚街上鼻骨,秦羽軒掙扎地屏神注視前方,把全身力量都放在駕駛盤上。他不敢冒險,怕顫抖的心弦洩漏了內心的激動而造成意外。
「羽軒?」方敏芝見他沒有答覆,不由焦慮地喊道。
「我,我很想答應你,可是,」他語聲嗄啞。「我怕——太晚了。」
「至少,你得盡力去挽救,要不然,你將來會後悔莫及的。」
秦羽軒凝神緊盯菩前方閃動不巳的車燈,緘默無語。
「答應我,羽軒。」
秦羽軒腦海裡驀然湧現了那夜和思薇耳鬢廝摩,激情纏綿的情景,他的胸口一陣劇痛,理智和感情煎熬著他。
「羽軒,如果你真的不戰而退,我保證你會遺憾終身的。」
他額頭冒出了冷汗。「好,我答應你,我會盡力去挽回她。」他咬牙說。
☆
思薇到世界時報上班一星期了,她發現除了她的大老闆安啟楊和採訪主任管浩風待她稍微禮遇友善外,在其它同事身上她嗅不到友善的氣息。甚至,她的召集人吳瑛潔——她是一個作風強悍、為人嚴謹、不苟言笑的女強人,年近四十仍小姑獨處。
她曾經是一名相當優異的新聞記者,得過金鼎獎,報導新聞的角度極為寬廣精闢,筆觸細膩洗練,簡潔有力。私心裡,思薇崇拜她的專業才幹,更佩服她以報社為家的敬業精神。
但,在短短七天的接觸中,她在這位仰慕已久的主管眼裡感受不到任何溫情,甚至讀到敵意和排斥。
她採訪的新聞稿,常常被她改得面目全非。甚至,常發生被壓稿的情況。她曾經試圖和她溝通,卻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對不起,我現在沒空。」
在採訪組其它記者身上,她也嘗試著伸出友誼的手,期盼「廣結善緣」,可惜卻處處碰壁。他們有的是忙得沒時間去跟人家建立友誼,有的早就有了所謂的小圈子,根本不容許別人插隊介入。即使有一、兩位男同事想表示友好,也僅因為他們想追求她。
思薇從未像現在這麼感覺到孤獨和彷徨無措!!她有深重的無力感,更有種欲哭無淚的沮喪和挫敗。
世界時報,一個人人嚮往的新聞事業單位,卻沒有她楊思薇的立足之地。他們對她這位「插班生」有太多的不歡迎和冷漠。
這天傍晚,她剛剛參加一項經建會主持的經濟改革會議回到報社。她急急坐下,握著筆桿趕稿,不管肚子咕嚕作響的抗議聲,也無視於口乾舌燥的焦渴滋味、她振筆疾書,希望能在截稿前交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