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怎麼老愛取笑我?我是——我是——」思薇雙頰嫣紅,不知該如何措辭。她看了一眼和她同樣困窘萬分的秦羽軒,倏然俯近母親的耳畔悄悄說了分明。
楊太太這才頓悟過來,她佯裝生氣的緊盯著秦羽軒,一本正經的說:「你這孩子真是的,外表看起來這麼溫文敦厚,想不到談起戀愛來倒一點也不含糊,居然——」
「媽!」恩薇見秦羽軒窘迫的無地自容,她自己也頗為難堪、懊惱,趕忙阻止母親。
「怎麼?你心疼了是不是?怪不得人家說女大不中留。」楊太太取笑女兒。見女兒和秦羽軒漲紅著臉皆羞腆不安、手足無措的樣子,她便適可而止地停止逗弄女兒的遊戲。
「好啦,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我們做父母的還敢反對嗎?再說,你這丫頭從小心眼裡就只有你秦大哥一個人,我這個做母親的……」她見女兒羞澀中驚異的神態,不由失笑地搖搖頭。「怎麼?你還以為我真是老糊塗了?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事嗎?」話甫落,她又轉向秦羽軒,鄭重的囑咐他:
「趕快去籌備婚事,可別真的鬧出笑話惹人非議。」
「是,楊媽媽。」秦羽軒立即喜形於色,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愉悅幸福的神采。
「媽,你可真會嚇唬人。」思薇愛嬌的摟住母親的脖子,儼然一副小女兒的嬌怯神態。
楊太太滿心欣喜的抱緊了女兒,既為女兒情有所歸感到欣慰,又為女兒即將嫁為人婦而依依不捨。
這份悲喜交織的矛盾情懷,正是天下父母面臨著女兒婚嫁時所共有的感慨吧!
尾聲
秦伯航知道兒子和思薇的婚事已定之後,頗覺欣慰,不由精神振奮,病情好轉,雖然患有輕微的心絞痛,但在有效的醫療控制下,已經出院回家調養。靠定時服藥物和適量的休息即可慢慢恢復健康。
方敏芝心事一了,即愉快的返回美國以慰她的未婚夫康威的相思之苦。臨行前,她拜秦伯航為義父,由過往的媳婦身份轉換成討人喜愛的小女兒。
她喜孜孜對前來機場送行的秦羽軒和思薇說,她現在算是功成身退。不過,月底她還是會回來參加他們的婚禮,如此才真正算是功德圓滿。
思薇則已經搬回基隆老家和父母同住,一方面忙於張羅婚事,另一方面珍惜與家人相處的有限時光。
婚後並不是不能承歡膝下,而是不能這樣無拘無束、無牽無絆的朝夕相處,享受和父母撒嬌的率性和孺慕之情。
為了避免引來「奉兒女之命」成婚的譏諷,同時顧全兩邊親屬的顏面,他們不敢把婚期訂得太晚,短短兩個禮拜,他們都忙於籌備婚禮的大小瑣事。
秦羽軒體恤思薇有孕在身,大部分的事都由他一個人負責張羅。
這天下午,思薇跟秦羽軒約了三點半到婚紗店試穿禮服,兩點半左右,她卻接到姚立凱的電話:
「思薇,我下午能跟你見個面嗎?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談。」
聽到他溫文依舊的嗓音,思薇心底竄過一絲愧疚。
「好,三點半我跟你約在基隆火車站附近的咖啡廳『滿天星』在孝二路。」
掛了電話,她陸續打了兩通電話,一通給秦羽軒,讓他五點半來滿天星咖啡廳接她,一通給攝影禮服公司延後時間。
三點半,她跟姚立凱坐在咖啡屋的一角。
姚立凱慢慢地打量她,淡淡笑道:「看你一臉春風的樣子,想必是雨過天晴了。」
她握著小湯匙輕輕攪拌著咖啡杯。「是,我們準備在這個月三十號結婚。」
「恭喜你,你們總算有情人終成眷屬。」他說的相當誠懇,沒有半點介懷的意味。
「立凱,我——」
姚立凱抬起手阻止她。「不必覺得對我有所虧欠,我今天來,主要是祝福你,同時,向你辭行。」
「辭行?你要去哪裡?」她錯愕的問道。
「去美國,去給那裡一個癡心的女孩子肯定的答覆,她對我就像我對你一樣無怨無悔,執拗而認真。本來我就不該回台灣的,只是——知道你仍小姑獨處,知道你——總之,這給了我很大的希望,我毅然收拾行囊回台灣,即使沒有結果,我也期盼能親眼見到你有個美滿的歸屬。」
思薇眼眶紅了,頓時鼻端酸楚,淚意盎然。「立凱,我欠你太多了,」
姚立凱釋然一笑。「我們是好朋友對不對?雖然,我們那個晚年毗鄰而居的計劃是行不成了,但,我們這份相知相惜的情誼,卻值得我們終生回味的,是不是?」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掉落杯中,姚立凱搖搖頭,掏出手帕遞給她。「哭什麼?小心影響胎兒!我並不覺得難過,真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輸了,並不是輸在主觀條件上,而是輸在起跑點上,誰教我不是你兒時的鄰家大哥哥,不能近水樓台先得月?」他自我解嘲的說。
「立凱,答應我,你會跟我保持聯繫。」她淚眼模糊的看著他。
「會的,說不定我會跟她生個小娃娃,如果性別不同,還可以跟你結個兒女親家,以填補我此生的遺憾。」他打趣道。
思薇又忍不住眼淚汪汪。
「別哭,你的淚腺怎麼忽然發達起來了?」姚立凱取笑她,然後,他唇邊的笑容斂去了,他握住思薇的手,專注而鄭重的說:
「好好珍惜你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吧!我會為你祝福的,原諒我不能參加你的婚禮。」
剛遏止的淚水又禁不住泉湧而至,她感到他握住她的那雙手輕顫著,接著,他鬆開了,她驀然蒙住臉,不忍注視他那張故作平靜的臉。等到她放下手,想仔細看看他時,才驚訝地發現姚立凱已經離開了。
她嗒然若失地搖晃著手中的咖啡杯,為人生的聚散無常,緣起緣滅感到無奈而悲哀。
「怎麼了?在想什麼這麼出神?」秦羽軒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