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郎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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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頁

 

  可是高騰雲什麼都沒說,他站在門外的廊下,凝成黑黝黝的影子。閔敏把青狼 的手輕輕放回去,慢慢起身。

  門開時,咿呀一聲,高騰雲依然未動,但是閔敏將他攔腰摟著了,臉偎在他緊 熱的胸膛上。她需要他!今天晚上,要不是他和青狼在最險急的時際裡趕到,她不 知道自己怎麼脫身,萬一根本脫不了身……她顫顫吁一口氣,最後的一縷驚惶,還 盤在心頭。幸虧臨出門時,她偷偷給報社打了通電話,讓同事曉得她的去向,高騰 雲才能透過周老追出她的行蹤……但是牽連了他,還害得青狼掛綵,閔敏畢竟感到 愧疚,心裡的歉意不知怎麼說,只顧把高騰雲抱得緊緊的,偎著他不離。許久,察 覺他冷僵僵的沒有反應,閔敏覺得怪異,抬起頭,只見他一臉的陰霾寒峻,那神情 比什麼時候都要來得悚人,她吃了一驚。

  何來這樣的表情,閔敏不明白,發顫地喚他:「高……」他不動,她又一聲, 「高……」

  攀住他的肩,搖他。

  那張冷臉緩緩低下來,那雙眼睛黑宕宕的,還要更冷冽。他開了腔,聲音像敲 下來的冰塊。

  「你喜歡他,對不對?你根本不願意揭發他的。」

  閔敏乍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噤著聲,呆呆看他。高騰雲的臉色一層一屑的 變暗,像漸漸逼近來的赤黑風暴。

  「今天下午我就感覺不對,你那麼遲疑,那麼不情願,完全失去當初追查實情 的那股活力和衝勁。你一定很懊惱吧?沒有想到,誰會想到?最後被你挖出來的, 竟然會是我們的政治金童,人見人愛──包括你在內──的邵天俊!我幾乎可以體 會你悔不當初的心情,早知道,你是不會這樣興匆匆的來追這條新聞的。」

  他每說一句,對閔敏就是一鞭。連日的壓力,-晚上的驚恐,快要使閔敏崩潰 了,她的喉嚨先垮下來,全變了調。

  「高騰雲,你……你在胡說什麼!」

  「我胡說嗎?我情願我是胡說!」他揪住閔敏雙腕,狠狠把她一拉,她撞上他 堅硬的胸部。

  「可是在邵天俊的別墅裡,我清清楚楚的聽到,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是怎麼說 的──站到他的陣線去,跟了他,他會好好待你、好好愛你,他是有本事、有能力 讓?過得舒舒服服,風風光光因為一晚上莫大的衝擊、驚懼和惶急,因為那割了他 的心、鑽人他骨裡的嫉妒,那不肯信,又不能不信的痛苦拉鋸:高騰雲剩沒多少理 智了。他爆發開來,心在最原始的狀態,他變得比一頭野獸還要蠻暴,還要殘忍。

  「我一雙眼睛也看到了,你躺在他懷裡,你讓他吻你、碰你,你讓他一雙手在 你身體前前後後,上上下下,你當場就要寬衣解帶了,是不是?把自己給了這個假 仁個義、齷齪下流的男人!索性和他同流合污,成了一丘之貉!」

  閔敏兩耳只聽見嘩嘩的聲響,她以為她流了滿臉的眼淚,然而沒有,她臉上一 片乾涸、一片冷凝和僵硬;她的人、她的心也是這樣粗荒的一片,下一分鐘,她整 個就要龜裂,要破碎了。

  從她嘴裡滾出來的字眼,先成了碎石子,先把她自己砸痛。「既然你這麼瞭解 ,這麼清楚,你為什麼把我帶回來?壞人家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冒冒失失的去鬧場 ,這會兒我和邵天俊已經「寬衣解帶,同流合污」了!」

  他齜開嘴冷笑。「也許,也許在我們野蠻人的觀念裡,你先被我佔有,就是屬 於我的,是我的財產,我不可能容許別的男人、任何一個男人,再碰到你、佔有你 ──除了我以外!」

  說著,他粗暴而猛烈地吻住她,吻得力道太凶,不知是咬破,或是磨破了唇, 兩人都淌出血來,在又妒又恨又愛的吻裡面,吮著腥的、鹹的、甜的血的滋味;陷 進去,兩人都陷進顛狂迷離的激情裡。

  他猛轉身,把她推到最幽暗的角落那根柱子去,扯起她銀藍的長裙,抱起了她 在腰上。

  絕望中只想證明,這女人是他的,依然是他的!她想逃、想抗拒,但是他的凶 猛、他的激情、他飢渴的進入,使她全然失去能力,跟著他掉入了漩渦,痛楚的波 濤,狂喜的波濤,全夾擊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濃急的喘息聲低了,微了,四周變得異常幽靜,只有廊外花草 間唧唧的蟲嗚,是唯一聽得見的聲音。

  高騰雲洩盡了狂暴的力量,閔敏只一推,他便跌了開去。她的眼淚終於嘩嘩地 流下來。

  「就算你碰過我、佔有過我,我也不會是屬於你的──我永遠不會是屬於一個 愚蠢、盲目、頭腦不清的男人!」

  她旋身即去,一眨眼,便沒入那片他看不明的茫茫夜色裡。

  熱騰騰的早報,熱騰騰的頭條,斗大的字體像張了嘴在尖叫:邵天俊違法開發 哮天村山地一手寫出這爆炸性內幕的,不是別人,正是閔敏。

  第九章

  早報新聞一出,立刻晚報跟進,隔天,眾家報紙也加入,電視、廣播開始以此 為叩應話題,檢調單位也正式宣佈追查此事。

  奪命土石流,二十二條亡魂,他們要查個水落石出。

  外頭沸沸揚揚的,然而,並不關己,一貫事不關己的態度,他保持他的優雅、 高潔、從容不迫,像一條雪白端整的手帕。

  四週一片黑,唯有他所坐之處有亮光。他坐在一盞水晶燈下,他喜歡任何水晶 燈下的位置,那使他有一種璀璨、精緻、完美的感覺。他是個極端講究完美的人, 一向是。

  他的一生,是個完美,到處令人驚歎,有時候他幾乎覺得他活著的意義,只為 雕琢這個完美人生。

  假如這個人生不再完美……他徐徐搖頭,笑了。

  因為發出了些笑聲,驚動窗下那只光艷雪白的鸚鵡,她在雕花紫檀鳥架上挪了 挪,腳上繫著的一條銀煉子,墜下來成半圓型,細脆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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